太后向来起得早,是年轻时迫于局势勤勉所致,也是年老后身体微妙的变化。往常这个时辰服侍她的都是身边用惯了的老嬷嬷,而今日,亭亭玉立的兰静芝如一株山茶,生机勃勃地开在太后的眼中。
“静芝给皇姑奶奶请安。”兰静芝见太后走进屋内,赶忙行礼,言语间满是亲昵。
“起来吧,年纪轻轻地这个点儿到我这来,你有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贪睡,每次给祖母问安都是最后一个去,没少挨训斥。”太后和颜悦色,眼神里满是赞赏。
“能服侍皇姑奶奶是天大的福气,静芝可一点儿不觉得困呢!”
“好孩子”太后笑笑,望了一眼兰静芝身后捧着螺钿食盒的侍女,开口问道:“你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兰静芝福了福身,回头捧起侍女手中的食盒,恭恭敬敬地交到福嬷嬷手上,再让福嬷嬷拿到太后跟前去,然后说:“静芝听父亲说,皇姑奶奶在闺中最喜食绿豆酥,父亲说他儿时有一会去皇姑奶奶您的院子里多吃了几块,被皇姑奶奶您追着敲脑袋呢!”
被勾起闺中回忆,太后也难得露出怀恋的表情,她笑道:“你父亲可真会说,他明明是将我那一盘子绿豆酥吃的渣都不剩。那后来你爷爷罚他在一大海碗的杂豆里挑绿豆的事儿他有跟你说吗?”
“这父亲就没说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兰静芝做惊讶状,接着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似是调皮的女儿知晓了威严父亲的另一面。
说话间,福嬷嬷已经着人查验完这一盒绿豆酥,太后点点头,招呼兰静芝稍后一起用早膳。
“静芝头回侍奉皇姑奶奶不免生疏,一会儿还望皇姑奶奶准许静芝跟着福嬷嬷后面多学着点呢!”
“你这丫头,未免太过拘谨。不过是在姑奶奶这吃个早饭而已,哪里那么多规矩了?不需要你侍奉什么,一会坐下一起吃就行了,让你尝尝我这寿安宫小厨房的手艺。”太后难得高兴,甚至亲自牵起兰静芝的手腕,邀她一同前往用餐。
下人们见太后对这位兰静芝如此喜爱,都觉着她似乎是坐稳了了未来的后位,一个二个心下都开始揣摩如何再这位年轻貌美的兰大小姐面前讨个好。
宋砚决意与太后摊牌,不愿再让对方插手自己后宫之事,故而一大早便前往寿安宫,谁成想刚走进寿安宫的偏殿,便看见兰静芝与太后同桌而食,一副乖巧孝顺的模样。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宋砚恭恭敬敬地行礼。
“免了。太子怎么这个点到我这来了?”太后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宋砚,又拍了拍兰静芝的手,后者面带羞涩。
宋砚只稍稍瞥了一眼兰静芝,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对方立刻收起方才羞涩的表情,起身行礼。
然而这位太子并没有让兰静芝起身的意思,甚至直接略过她,朝着太后开口道:“孙儿自然不会无故扰皇祖母清净,今日确有要事。”
太后依旧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但气氛却冷了下来。她深宫里人精似的生活了多年,又曾搅弄朝堂风云,只一个眼神便能让其他人瑟瑟发抖。
宋砚却不以为然,依旧一副恭敬的姿态,显出势均力敌的气势。
他心里门清儿,旁人害怕的并不是太后本人,而是她的权势,可如今权力的天平早已倾斜到自己这边,只是对方并不知晓真切,才依旧是从前那副模样。
兰静芝心下一紧,发觉祖孙二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一边是自己现在的踏板,一边是后半辈子的靠山,这可得罪不起任何一方。她略一思忖,斗胆开口道:“既然太子表哥与皇姑奶奶有要事相商,那静芝便先行退下。”
太子殿下没有出声,只等太后回应,借此试探她对兰静芝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想,若他是太后会徐徐图之,反正已经放任兰家人在京城官场里说些捕风捉影暧昧不清的话,假的也能乱成真的,况且距离登基大典也不过月余时间,六部都在为新帝登基和帝后大婚忙碌着,也就是说登基便封后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到时候流言多了,若真是不把兰家小姐纳入后宫,对于依靠着太后的新帝来说确实难做。
不过,自己早已不是太后以为的那个靠着她才能成事的小太子了,若是太后也能看清,或许她能放过对自己后宫的掌控。
宋砚脑海里预想着各种情形,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化。
太后在兰静芝请求避嫌后不仅没有应允,反而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目光直直看向宋砚,说:“于亲,静芝还算是你的表妹。今儿我不是太后,我就是一位奶奶,想和孙辈们聊聊天话话家常,你说说家事,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呢?”
这语气旁人听来定觉得是老人在埋怨孙辈不常来跟前说说话,可这不是普通后宅里的院子,这是太后的寿安宫,每一句敞开门说的话都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宋砚心下明了,太后着急了。
她知道权柄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