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来。
舜华倒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见他微蹙着眉,一脸不容置疑之态,竟像当年北夷骑兵大举压境、他决意将她藏到边城农户家里时的坚毅。
她闭眼摇了摇头,时过境迁了,为何突然往日浮现。
也许是她太草木皆兵了?
她从层层被褥下伸出了一只手腕。严若橝立即切脉,一记一记的心跳脉搏从指腹传来,他细细一品,脉象鼓动如珠滚玉盘,不由扣紧了指腹。
舜华疼得轻哼了一声,他才连忙放开,难以置信似的搓捻着手指,头一次宁愿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沅萝见他神色有异,又含了一汪泪殷切地望着他,“将军,娘娘怎么了?你怎么慌了?”
他脑中兵荒马乱,已闪过无数个念头,却道,“我医术不精,诊不出来。”
沅萝一扁嘴,满心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伏在舜华胸前的被褥上,哭得撕心裂肺,反要舜华忍着不适劝慰。
严若橝退出去,叫李福回御前接应,又嘱托那位药局奉御回去取药,一下子报了近三十个药材给他。奉御听得一头汗,念念有词地复颂着去了。
屋里很暖和,被褥也够厚,舜华身上各处的气血通了,腹中疼痛也慢慢减轻。她撑着身子向上挪了挪,伸手摸着沅萝细软的刘海,“我没事,已好多了。”
又扫视了一番身处的房间,帷幔都褪了色,透出外头一道颀长的身形,地上青砖照着如霜的月光,也浮着一层薄灰,可这一片沉静,却很叫人安心。
只听见吱呀的一声,便进来两串脚步。帘幔一掀,先见着了秦白岚,“陛下抽不出功夫,专叫我来照看你。今日除夕,你可坏了我大好的节日了。”
她见到秦白岚,终于舒展了眉目,“你怎么也来了?我已好多了,只是不知明天又该怎么应对太后了。”
“此时怎还想着太后。丹阳殿已散了,知道陈院判同你家交好,专门劳烦他老人家来看你。”
陈院判从前童心未泯的脸庞上尽是苍老,他走近床边,一言不发地打开医箱、摆出脉枕。
舜华乖乖伸出手,“数月不见陈老,显是见累了。”
“老了,不中用了。”
他弓起三指轻轻一搭,只见眼中忽然闪现一股喜色,又活动了一下手指,再搭在她腕上。
舜华笑问,“难道我真得了不治之症,方才严将军帮我诊脉,也是一副不大好办的样子。”
陈院判嘿然一笑,压低了声音,“才人啊,有喜了。”他连日受医德谴责的内心,终于有了一点安慰。
舜华却愣住了,巨大的喜悦像浪潮卷来,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心房,又如涨潮一样,浸润了每一寸肌骨,让她在无尽的欣喜和快乐中沉湎漂浮。
她身体里已经孕育骨血,而这个孩子正是她所期盼的。
她两手搁在小腹方才疼痛的位置,又惊喜、又担心,“真的?陈老,我之前几日就身上酸痛,而且今日受了冷,会不会不好?”
陈院判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看看她,又问了最近的情形,“才人怀娠不足一月,有酸痛疲劳,实属正常。老朽先开安胎药给你吃着,还有九个月呢,需慢慢调养。”
秦白岚也喜出望外,“这下子,太后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龙胎来之不易,是来给你助力的。”
舜华笑点了点头,虽不愿怀着这样功利的心思看待腹中孩儿,可白岚恰恰道出了她心中所想。恩宠终究是短暂的,血脉才是长远之计,若她能生下严铮的第一个孩子……
她眼神微微闪动,下颌收紧,满面的春光喜色转瞬吹散,“王皇后刚刚落胎,我就有孕,这消息若到了有心人那里,恐怕不会让我太平待产。”
秦白岚颔首认同,眉宇间亦是淡淡隐忧与愁绪。
恰好药局奉御背了一大包药材进来,陈院判闻着空气中的药香,“你倒来的及时。”便去查看包袱里的东西够不够凑出一副安胎药来。
奉御了已跑了两趟,额上冒出一层热汗,若不是看在乾元殿李公公的面子,谁会半夜这样奔走。他把三十种或寻常、或名贵的药材一一摆放开来,“院判大人来了,是这位小严大人叫卑职去取的,这么多药材,也不知是要配什么药方啊?”
陈院判只扫了一眼,安胎药所需的药材都在其中,他笑眼中精光闪过,瞥了瞥一旁的严若橝,又拍拍奉御的肩,“你辛苦了,去外头歇着吧,凉快一会儿,再帮老朽找个药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