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接近中午,安洁莉卡才终于苏醒。当她看向床头的日历时,还不敢相信今天已经是九月十日了——秋收节已经结束,节日的氛围却还未过去。她听到窗外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妇女们的数落声……紧接着,蒸汽车的鸣笛声加入了他们的喧闹。她难耐地翻了个身,感觉睡神正在依依不舍地远离自己的身体——
等等,那似乎不是蒸汽车:蒸汽车可没有这么洪亮的汽笛。
已经被吵得无法入睡的安洁莉卡索性翻身起床,面前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先入目的是一排沿街修建的公寓,公寓底层是各种小商小贩的店家。卖机油的,机械用品的,甚至还有几家咖啡馆和酒吧——和几个独立的机械师工作室。
远处,金色的楼宇在闪闪发光,几架飞艇正在蓝天中懒洋洋地飘浮着。这一切是如此熟悉,却又透露着陌生的气息。安洁莉卡探出窗台,风吹起她金色的长发,带来冷意的同时也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发现自己住在街道的拐角处,而街道上除了几个正在嬉闹的孩子,还有一节贯穿马路而过的铁轨——铁轨?安洁莉卡想起自己朦胧间听到的汽笛声:难道是火车?可爱伦勒没什么火车啊,年轻的皇帝嫌铁路太丑,花了半年时间拆除了城内所有铁轨。那件事激起了很大的风波,她不可能忘记。
姑娘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汽笛第二次鸣响,似乎是在提醒还在铁道上游玩的孩子赶快让路。他们笑着同鸟儿那样四散而开,乖乖站到路边,踮起脚期待地望着远处。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安洁莉卡看到滚滚白雾飘散而来。一节列车的车头出现在楼宇之后,紧接着是油亮的红色车身:那并不是火车,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孩子们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冲着车头高呼。虽然他们的声音淹没在列车驶过的噪声当中,但列车长很明显看到了他们的动作——
列车再次鸣响了汽笛,此刻它已经转过弯,奔向下一个站点。孩子们欣喜地冲着迅速远去列车挥舞双臂:他们都明白,那声渐渐远去的汽笛就是对自己的致意。然后他们重新聚在轨道上,捡起上面铺砌的石子当子弹相互弹着玩耍。
“天呐……我睡迷糊了,”目睹了这一切的安洁莉卡在感叹孩子们真是如此活跃时,也猛然想起某个事实,“我根本就不在爱伦勒——我已经到曼切斯特了!而且莱诺还在他的出租屋等我!”
她赶快赶去洗漱,匆匆选了套宽松舒适的衣服穿上,接着对着镜子草草梳理了一下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长发。当她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时,脚步声大得让人以为她要将楼梯踏出几个大洞:这个举动引起了店长的不满。她从前台后探出头,发现闹出这些动静的还是个不谙世事,穿着邋遢的小姑娘后,眼中的不屑更是加深了几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身后的黑板:早饭供应时间:8:00—10:00,然后又抬手指向悬挂在黑板之上的猫头鹰闹钟:十点四十分。
“我知道,”安洁莉卡满不在乎地说,“我朋友说你们的早饭是这条街最烂的,所以我特地起晚些到外面吃早午餐。还有,昨晚来太晚了,忘了和你说我今天下午就搬走。”
于是,原本想败坏安洁莉卡心情的店主,反而成了心情更差的那个人。
——
“你好像没睡醒。”莱诺试图抚平安洁莉卡头顶的一缕乱发,可无论他用什么方式,那缕倔强的头发依旧挺立在她的头顶。安洁莉卡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于是她抬手拍下他在头顶胡作非为的手。
“睡醒了,就是出门有点急……我用尽所有办法,最后到你家楼下的时候也已经这个时间了。”
“十一点半?也不算很晚。”
“守时是机械师的一大美德。晚了没有早点儿好——”安洁莉卡唱歌般背诵着,注意到对方异样的神色后急忙补充,“干嘛?第三机械学院就是这么教育我们的。”
“对,早有耳闻那是最严格最优秀的机械学院之一,”莱诺笑着揽住姑娘的肩膀,“可是安洁,别忘了你是那儿的毕业生!现在你没必要再恪守那些毫无意义的条条框框,尤其是现在——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好吧好吧……早知道我今晚再多睡点,”她岔开话题,“我们今天去哪里?”
“去见见我的一个朋友,顺便给你找个新住所:昨晚那间旅店住着如何?”
安洁莉卡耸耸肩,把上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当她讲到上午的列车,以及店长的行为时,莱诺皱紧了眉头。他对安洁莉卡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忘了那儿有环城有轨列车经过,而且也不该把你丢到曼切斯特港附近的旅店里去。在那里开店的一般都是些想敲诈外地人的势利鬼。”
“没关系,至少他们的床很软,房间也干净。并且——我在走之前也给了那势利眼一个下马威!就是下午不得不搬走了……”
“不用说我也必须把你弄走,而且我敢保证,新旅店比那里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安洁莉卡狐疑地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