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胎记,二十八年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褐点。姜霁匆匆地望了一眼襁褓中那个睡得很香的皱巴巴的孩子,含泪挥了挥手,作别了她。
此后的二十八年,姜霁心系苏螓,心系家主之位,没有哺育过姜蔚一天,也不正眼瞧她。姜蔚四岁那年,姜霁命人把她带入了姜家的地下城,比其他的姜氏之女都要早上两三年,逼她独自去面对那条残酷的成为玉神女的路。
姜霁甚至没有亲自去送她。
那个不起眼的小褐点慢慢在姜蔚的皮肤上生长,姜霁没有机会看见。她也无视了姜蔚愈发像她的眉眼,很心平气和地,关上了二月十七日南灵楼最后的一道门。
直到此刻,姜霁跌跌撞撞地推开姜蔚的冰棺。冰棺中白雾浮动,姜蔚着一身圣白衣裙,裙摆之上,银线珍珠勾勒着繁复的玄鸟纹路,像睡着了一样。在淡淡的腐朽味里,姜霁抖着手,掀开她层叠的裙摆,终于看清了那块胎记。跟姜霁左腿内侧一样的胎记。
姜大人瘫倒在地,亏欠多年的眼泪,无法止歇地落了下来。
明月盯着姜蔚被揭起的裙摆内衬,灰白色,规则的纵向纹理。
明月眼眸一瞠:我见过!
明月忙问一旁木然立着的姜家使者:“十七日夜里,蔚神女穿的也是这件衣裳吗?”
使者看秦逢时一眼:“……可能不是。圣服是玉神女在重大的仪式上穿的,本来有一模一样的十套。但十八日依秦神捕要求清点时,发现少了一套。”
明月:“!”
秦逢时解释道:“十七日那套圣服应该是染上了姜蔚的血,被凶手处理掉了。”
“但十八日一早发现蔚神女时,她仍旧身着圣服?”明月蹙眉问使者。
“对。”
“也就是说,凶手给她换了件新的……”
秦逢时不明白,这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吗?他见明月一步步走近哑声恸哭的姜霁。
明月蹲下身道:“姜大人,我已知道杀害你女儿的凶手是谁。但我要你告诉我,玄鸟神玉,在哪里。”
一刻钟后,姜家四个侍从抬着一个巨大的石盘进了南灵楼。石盘上被层层包裹起来的,正是玄鸟神玉。
玄鸟神玉被放置在南灵楼一层的主桌之上,那是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每个月的十七日,南灵楼会敞开大门,以钟声召集所有单州百姓,至此参拜神玉并上交祈福钱。
不论烈日还是阴雨,玄鸟神玉永远流光溢彩。
姜家使者揭开布帏,明月、秦逢时、秦盼盼并几个捕快当即围了上去。
神玉大抵一人合抱之大,光彩夺目,一看就不同寻常。秦逢时二话不说,割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了上去。
“啊——”秦逢时惨叫一声。是明月和秦盼盼自两边掐住了他的胳膊。
神玉自是不会接纳秦逢时的血,鲜红色徒然地滑过神玉的表面。姜家使者忙上前以湿布擦净。
秦盼盼将秦逢时扯到一边去包扎,秦逢时低眉顺眼,表现得很温顺。
等包扎好,使者已在玄鸟神玉周围拉了一圈白绸,不许秦逢时等人随意靠近。
明月不知何时在角落里捡了几粒红色的小浆果,悄悄递给秦逢时,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秦逢时回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秦盼盼瞧着这两人甚是有趣,在旁掩嘴一笑。
倏忽,悄无声息地,玄鸟神玉的光熄灭了。
“怎么回事!”姜霁大怒。
使者侍从们一阵慌乱。
明月和秦逢时趁机又凑到神玉跟前,细细观察这光芒不再、露出真容的玄鸟神玉。
它看着确实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并没有人工开凿或者巧设机关的痕迹。只是,它的表面没有明月原本以为的光滑,有很细微的颗粒感。
明月全神贯注地端详着,素手轻轻抚上,一分一寸地摩挲。没有发现它有任何的裂痕或者小孔。
“住手!大胆!”姜霁震怒,“就是你们触怒了玄鸟神玉!神玉才熄灭的!来人呐,拿下这几个狂徒!”
秦逢时携着明月一跃而出,速度之快,转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姜家侍从想追,都不知方向。
秦盼盼:“?”弟弟长大了。
捕快们护着秦盼盼,与姜家的侍从护卫缠斗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这时,秦逢时杀了回来,形势逆转,他很快领着秦盼盼等人冲破重围,逃了出去。
逃出南灵楼容易,然而偌大的单州,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江南客栈也不可能回去了,甚至,明月担心柳寅他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急促的戒严钟声响彻单州,南灵楼的通缉令层层下达,很快落到挨家挨户。整个城的壮丁出动,遍张罗网,要抓捕明月等人。
单州城的某处屋顶之上。
匍匐着的秦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