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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2 / 2)

去想,却忍不住去想。

她不敢想自己的记忆,究竟丢在何处?还有那不知名的“良药”,没有名字的病因......

难道先生待自己的好,当真是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罢了。许是因为自己恰好出现在那一日,许是因为自己与那燕国公主,样貌有着几分相似......

若是借了别人的光,才偷来这三年,自己于先生,究竟算什么?替身?弟子?亦或是,掌控在手心,偶尔用来攫取欢愉和回忆的物件?

可她分明记得,先生待自己的所有好,先生教自己读过的每页书,写过的每个字,赠自己的落霞琴和秋兔毫,夏时观星冬夜煮茶......

所有的所有,俱是自己亲身所历,怎会有假?

怀袖转回头,在迷蒙的视线里往回走。她甚至不敢抬头,唯恐在月色坦诚下,更见自己的可笑。

低着头走了几步,视线模糊一片,只看得见石灯光线隐约,昏蒙中撞上了什么又软又硬的东西,才停下来。

怀袖仰头,入目便是子书律那张俊美温柔的脸。他依旧一身黑色衣衫,衣领袖口绣一圈缠枝纹,银色丝线在月光下灼灼闪光。

怀袖见鬼一般,往后躲了几步。心里的痛,见到他后,又化成满腔怨恨。怨恨至极,一个字都不想同他说。

要绕过去走,却被他抬手拦下。怀袖抿唇仰头看他,眼底滚热,蓄满泪水。

她听到他同自己问话,语气温柔至极,“为何而哭?”

平素最让自己心安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怀袖双眼噙泪,却不愿在他面前落泪,倔劲儿上来,只梗着脖子看他,语气冷冷:“与先生无关。”

银色月光如雾笼罩,深夜里的风越发凌厉。怀袖只披了薄薄一件丝帛披风,被夜风一吹,不禁颤抖。子书律眉头一皱,解了外衫往她身上披,怀袖侧身躲开,冷道:“不必了。”

子书律这才看出她的不对,不是往常耍脾气一样的闹,而是真的怒了。他目光看向南书房,想起方才走前,书案上的画卷没有收起。

南书房门扇紧闭,子书律沉眸,只觉怀袖平素乖巧,定然不会擅自闯进去。

一缕风打着旋儿吹过来,吹起怀袖身上薄薄酒气。子书律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饮酒了?到底怎么了?”

怀袖看着他的脸,心神俱碎,怨恨与委屈勃发,险些站不住。她不能开口答话,只因一开口,眼泪便会失守。

攥紧了拳头,怀袖脚下一动从他身侧走开,刚走一步,又被他迎面拦住。

怀袖抿唇看他,又换个方向走。只是二人身高差距颇大,任怀袖往哪里走,子书律都能更快将她拦住。

庭院树木沙沙作响,像急促鼓点,密密敲在心头。怀袖被他拦了几下,终是怒极,停步看他,却不语。

月光映照下,她一双泪眼如碎冰浮于水面,晃着令人心惊的脆弱与恨意。子书律肩背绷紧,将心底碎玉割肉的痛感忍下去,微微俯身与她更近,却反被她眼底晶莹刺痛。

夜色浮光中,少女眼角微红,悬而未落的泪水,像一把晶莹剔透的剑,悬在子书律心头。往昔爱与痛,顷刻涌上心头。

他想起燕国数年,大祈三载,自己与她的过往与现在。十年,他始终是她的师,却从未有一日,修成过师德。

十载韶光,终是难修师德。他是恶人,是奸佞,是让十数万人死于刀枪剑戟中的阎罗恶鬼,是背刺挚友,欺骗爱人,做尽天下不耻事的人魔。他这样的人,却偏要自欺欺人,修什么师德,做什么圣人。

子书律闭眼一瞬,将心魔忍下,用尽了全力,才没有做出有悖师徒之伦的举动。他俯身靠近,小心翼翼的,去探究她突然而来的怒与怨,“阿袖心中有事,可否告诉先生?”

怀袖的泪,随着他的尾音,一同落下,重重砸在地砖上。清脆滴答声起,怀袖恼极,转身奔上游廊,见着子书律也跟上来,似乎还要动手来牵自己,忙双手抱住廊柱,如同溺水之人抱紧浮木,死守一线生机。

她躲避子书律,却只重复道:“与先生无关。”

子书律伸手过去,本欲牵她入书房,却在她躲避之后,只触到一节手腕。

风将她的衣袖吹起之时,子书律指端触到她凝脂般的肌肤,只得一片寒凉。心头大惊,亦有了些怒气。

子书律收手,朝她更近一步,心火汹涌中,还是柔声道:“你是帝师府的人,如何与我无关?”

帝师府的人?

怀袖闻言与他对视,泪水终究不受控,断线一般淌了满脸,“是吗?那先生可否告知弟子,弟子究竟是帝师府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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