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而出,金枝玉叶迎风便长,分株拔节开枝散叶,瞬息间长成一棵似是连通天地的巨树。地下树根翻涌着束缚住还在发疯的若坨龙王,树冠间花苞如同繁星灿然绽放。
花落结果,嘉实繁茂。
被捆翻在地的龙王猛然喷出一道火焰,大怒之下他又凝聚出肉眼可见的雷元素与冰元素交替攻击。然而此时巨树已成了气候,足以崩裂山岩的力道勒得若坨忍不住大声吼叫。
“别生气了,还是我动手更合适对不对?摩拉克斯乃是你至交好友,璃月子民亦是你的子民,至交好友反目成仇,曾经为之费尽心血的子民刀剑相向……这也太痛苦太难过了。我是个没用的大夫,治不了命也治不好病,能做到的,只有尽量让病患远离苦楚。”
“唉……”钟离收起贯虹负手而立,叹息几不可闻。
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针逐一浮空,若坨在巨木根系的束缚下逐渐现出人相,他倒在虬结的树根中,任由正红色的桃花瓣洒了一头一脸。
“啊呀!”朱樱向前迈出一步才意识到双腿酸麻软如豆渣,胡乱伸手想抓到点什么止住要摔倒的趋势。谁知脚下一轻指尖一凉,摔是没有摔出去掌心里却多了样东西。
神之眼。
岩属性神之眼。
装饰用岩属性神之眼。
她自己是没有这玩意儿的,一时脑抽将东西举到面前侧着往晶体缝隙里看:“这就是原神们的外置魔力器官?”
“这枚是假的,你若喜欢回头我给你找枚真的来赏玩。”
钟离眼疾手快揽住差点平地摔得五体投地的朱樱,见她把自己的神之眼拿到面前轻轻摇晃着听声音看成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了,要这个干嘛?我又不使用元素力。”她把不小心拽下来的神之眼拿好,指着巨树的方向要他拎自己过去,“只是暂时让若陀安静下来而已,继续折腾损害的是他自家的寿数。”
“我得看看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
传闻扶危济生真君极少于人前露出真容,究其原因主要是她自己不争气,各种急救下来病人好不好的难说,大夫总是先倒了,众仙家只能把她搬走和伤患放一块修养。久而久之民间流传出真君品行高洁芳踪杳然的说法,其实人可能就混在伤兵营里偷领病号餐吃着呢。
她这从来就没好过的体弱毛病,钟离是知晓的。本打算老惯例拎着走,忽然又觉得不大尊重,到底费了点事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昏迷过去的若陀身边。
如果病患是人类,朱樱会用捕捉脉息的常规方式进行诊断。但此刻病患只能说有个人形的壳子,除了丰饶的力量她别无他选。头顶桃树的果实越发膨胀,直到熟得烂透落入泥土化作汁水也没人怜惜。
她放下手,撑着额头思考。
若陀龙王的状态,放在仙舟的话家里牌位都该竖起来了,往后的事儿得归十王司而不是丹鼎司。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分类方式,明明人还在喘气儿,就因为脑子糊涂了便给直接算成死亡人口,这合适吗!
无论对患者还是家属而言,如此安排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两方心理上可能遭受的巨大创痛。也许昨天还把酒言欢的两人今天就不得不面对被判官制造出来的生离死别,亲友爱侣间甚至连临终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只能排队等窗口叫号去领一个个冷冰冰的骨灰盒子。
朱樱不是不能理解此举乃是为了防止长生种魔阴身突然发作给周围人群带来的恐慌,但如今不比以往,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病患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被十王司判官带走的,大肆破坏公众场所以至于造成损失的少之又少。她始终认为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着连绵不绝的脉脉温情存在,方才世世代代薪火不绝,不能因为少数人失控就忽略掉绝大多数人踏上最后一程时的尊严与情感。
当然,这份悲悯亦是建立在绝对的自信上,扶危济生真君手下绝无冤魂。
“尽力而为最多延寿百年,不想受苦的话……三五十年左右。若陀,咱们保守一点,四十年时间够你和朋友们告别吗?”
放在人类身上动作快点四十年说不定都能看到第三代降生了,但要是换成仙人,就跟过四个月没啥差别。
眉目温和的青年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绽放凋零不断轮回的殷红桃花叹息:“足够,怎么不够呢?我再没想到回归地脉前还能有意识清醒的时候。”
他侧过头看向站在左近的好友,咧开大大咧咧的笑容。
“太好了,摩拉克斯,能一醒来就见到你,看来你我之间缘分未尽。”
钟离出拳和他碰了一下,一点也不见难过:“你与我同回璃月港,我请你听戏赏景喝桂花酒。”
“咳咳咳咳咳咳!当着医者的面大言不惭讨论喝酒的问题,你们两个是不是太放肆了?”
朱樱催生出的巨木已经随着若陀龙王醒来而消散。缠在他身上的树根干枯断裂,很快原地只留下一滩灰烬。
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