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他身后进了里屋,屋子里已然没有之前的血腥之气。
看来他已好了许多。
六娘将羹汤放在他榻边的几上。
她回身,见他已坐在案前。
她站在他身边,完全理不明这繁乱的思绪,她犹豫着开口“孟哥哥……”
他却道了一句“日后不必再废这般心思。”声音轻轻得,如一片津了冰水的羽毛抚过心头,没有什么重量,但留下的痕迹是冰凉的。
六娘口中的话却都被噎了回去,她抿唇,注视着他的背影。
还是,不要开口了。
她匆忙转身出去,未与他多言。
他抬头,看着她穿着白底朱红色撒花小袄在院子里走过,衬得院子里似要生出朝气春意,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前,只剩一片萧索。
大抵是今年的春,来的太迟。
六娘将药铺转了出去,本要将转手的银票都交给孟叔。
孟叔却说要将东西暂时先放在她这里。
“孟叔,六娘不能收,你给孟哥哥,让他用来做路费。”
“那些东西,他都有的,你且暂代孟叔保管,如今除了你,却也没人能托付。”
六娘低下头“孟叔,我记得阿爹同我说过,他识得一个在胶州郡城行走的名医,您若是觉得不好,可以去胶州寻他看看,请,倒是怕请不来,您要是担心脚程问题,六娘可以陪您同去。”
“此事,你告诉顾兄了?”
六娘摇摇头“没有,没问过孟叔,我未不敢说。”
孟叔看着六娘惴惴不安的模样,摇头怜惜笑笑“莫要与他们说,平白叫他们担心,孟叔自己就是医者,如何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何况,胶州郡城太远,我有要事在身,不便离开汝宁。”
“孟叔可以告诉六娘到底是谁做的吗?”
“六娘,此事你莫要再问。”
六娘埋头,她看着孟叔的伤又扑簌簌地落起泪来。
“那,不如还是给孟哥哥说一声,孟哥哥不日便要去上京,您当真……”
孟叔摇手打断她的话“不能告诉简之,你忘了你答应过孟叔的话。”
“你给孟叔看着往日那金创复原丹,只要能延缓它的效用,许能渐渐好起来。”
六娘应着,可心里着实是没有半分底气。
不过是孟叔的伤势不外显,看着倒与平日无异。
于是这么强撑着,撑到了孟简之预备启程入京的日子。
这些时日,孟简之尽皆埋头伏案,六娘甚少去打扰他。
她也着实没有心境,她的心绪太过繁乱,却又无人能够诉说,只觉头顶悬着巨石,随时便要坠下,将她碎成齑粉。
便是阿爹阿娘问她,她也只是随口道,孟简之要启程去上京,她有些许忧心,如此,便也没再多问。
孟老爹同孟简之清点着他箱笼里的细软银钱,干粮笔墨,他一句话都没说,及至东西理得差不多了。
孟老爹望着他良久无言,六娘在一旁看着,不禁将指尖掐得煞白。
孟简之跪了下去,向着孟叔叩首,他伏地,良久不起。
直到孟叔将他扶起来,似有无尽言语要说,最终却只是淡淡一句“去吧,一路珍重。”红了双眼。
“阿爹万望珍重,待孩儿科考归来,再携您同往上京。”
孟叔脸色半白,仓皇一笑,随之叹了一声“简之,你长大了,既坚持你的路要走,便无需再顾及我,彼时你在江夏老家买个宅子,我便回老家过我的日子去了,不去理你那些纷争。”
孟简之听了这话,五味杂陈,缓缓从他手中接过包袱。
孟叔却眯眼看向六娘“只,六娘同你自幼长大,此份情谊难能可贵,记住你当日向你师父师母应下的话。”
孟简之垂着头“孩儿……记得的。”
“去吧,你师父和六娘送你,阿爹便不去了。”
“好。”
他点了下头背上箱笼,便向门外去了。
他走到门边倒回头,只觉同他往日出门而去并无二异。
六娘扶在门边,忍不住道“孟哥哥,孟叔仍看着你呢……”
孟简之闻声,回头又向孟老爹叩首。
“走吧!时辰晚了,你那些同学不是尚等着你呢?”
孟老爹催他,他应了声,转身便与顾翁戎走远了。
只有六娘缠连着步子,看向孟叔,末了,孟叔挥手让她去,她才跟上顾翁戎同孟简之的步子。
她忍不住跟在顾翁戎身后泪盈盈起来。
顾翁戎和六娘一路将孟简之送至县界处。
赵仕杰见他们过来,从马车上跳下来,道“孟行舟!已等你多时!”
见顾翁戎身后六娘笑盈盈“又见到你啦,小六娘,如何哭成这幅尊容?你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