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了,我再不骑马了。”罗虔蔫了般一头扎进床榻上,躺尸似的一动不动。
“别装死,等会过来吃饭。”
罗虔累的脸对着墙壁不睬他。
祝熹稀奇地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她:“你不是爱骑马么?”
她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哪有这样的,离扬州还有十万八千里,我何时说要骑马了?”
“霜霜不是爱骑马么?”
“我讨厌你。”
罗虔恶狠狠瞥了他一眼,看的祝熹心痒。
祝熹铺开床里的被褥给她盖好,吹灭烛火只留下一盏暗灯。
洛凛问:“睡下了?”
祝熹点了点头,收扇端坐在扶手木椅:“她受不了这样骑马。”
“不回去瞧瞧么?”
祝熹烦躁地眯了眯眼:“回去看我笑话?”
“去看看夫人也是好的。府里八百年不曾有书信,唯有夫人千言万语,书信都装不下。”
祝熹想了想道:“听你的,去看看母亲——只看母亲。”
洛凛捞过他的肩膀:“知道了。饿死了,饿死了,吃饭去,我看看扬州菜跟汴梁有何不同。”
祝熹被他箍着走:“你怎么和霜霜一样,天天死不死的?都是你教的,一嘴不平安的话。”
“徽,咱摸着良心说,是不是你这事儿干得更多?”
祝熹语塞,扯开他的手装傻充愣:“我怎么不记得?别给我说这有的没的,你以后少说点儿。”
洛凛无奈笑:“行,就当是为了咱霜霜。”
萧颦来回抚摸着针线粗糙的火红嫁衣,微微出神。
大娘和村中妇人一道收田里菜,家里只有许蝶和她。许蝶看了看停下的萧颦,说:“姊姊想到了什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罢了。”
许蝶觑着她憧憬的神色:“当真无关紧要吗?”
萧颦一字一顿:“是我心爱之人,年少成名……”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有转瞬即逝的心驰神往,许蝶悄悄替大月打抱不平:“大月虽未成名,但明年定是会像他一样名满天下的,姊姊偏心。”
萧颦笑骂:“你要嫁人了,可心里也喜欢过大月这样的男子,与我所说的少年有何不同?”
许蝶噤声。
萧颦寂寞笑道:“你现在看到了,我没有同那位神仙似的人物在一起。甚至在遇到大月之前,我都是很惦念他的,企图追随他一生。”
“纵然姊姊年少欢喜无疾而终,可怎么说,现在大月这样宠你爱你,亦是足够。”
许蝶无神地瞧着嫁衣上的红花:“我如今要嫁给年少相伴的男子。”
萧颦呆呆道:“同年少相伴之人白头,情之所钟。”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姊姊,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萧颦拍了拍她的头:“这样说,我也有一个羡慕之人。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不一样。姊姊还未放下,而我不得不放下。”许蝶冷冷清清说,“在我看见结亲男子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人以群分这句话了。”
“当我看到那个憨厚的男子,我就释怀了。我在你面前的自卑,在大月面前的拘谨,好像我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可现在说起来,我没有任何不满。比起浪费,其实我更想说,值得。”许蝶握住她的肩膀,情真意切,“姊姊,我知道这话在你面前说不合适,我觊觎你的丈夫。但自此以后,我不会再念着他,我祝愿你和大月白头偕老,你们要开开心心的,一辈子。”
我更想远远地望着她,至少我还可以陪着她。
萧颦耳边响起大月的话,她定定看着许蝶:“你很勇敢,而我,怯懦之人。”
“年少情深也罢,心有不甘也罢,我到底是嫁做他妇,大月这样爱我疼我,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浑浑噩噩走出许蝶家,眼前总浮现那火红的嫁衣,大月坚定的眼神,萧颦站在家门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月给她扣了顶草帽子:“快进来。”
阴凉的屋子里,桌子上摆好一菜一汤,连饭都盛好。他拍了拍占座揣手的大橘,大橘不高兴地叫了叫,大月无奈又去给它加饭。
“嫁衣缝制得如何了?”
“很漂亮。”
大月又笑着说:“虽说已经入秋了,可这几天日头还是太烈,你都晒黑了一些。”
萧颦直勾勾看着他:“有纸么?我想给家里人写份书信。”
大月连忙放下碗筷,走到屋里挑拣平展的白纸。
只听萧颦柔柔的声音传来:“大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展月,还未取字。”
展月突然不敢迈出这扇门。
“展月,我再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