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大雪簌簌而下,云境拥了雪,更像是天上一朵白云,短暂地栖于沧泽之上。
云境以龙族望辰宫为首,虽说面积不大,可四周皆环沧泽,与其余诸境并不接壤。兼之龙族有直接炼化沧泽灵气之能,连带着整个云境的灵气都能自给自足,无需抢了灵脉来汲取灵气。少了对灵气的争夺,云境与其余诸境的冲突自然就少些。
望辰宫迎劫台。
苏浔坐在高台之上,盯着下方迎劫台张开的渡劫结界,慢悠悠地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
腰间的传音玉牌闪烁了几下,他瞥了一眼上头浮现的“父皇”二字,划开后颇有远见地拿远了一些。
一道气沉丹田的雄厚声音自玉牌传出:“浔儿!我和你母后这边脱不开身,你看好漾漾,提醒她最后一道雷劫时不要离开法阵范围……”
“知道了,”苏浔捏了捏还是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她都要入洞虚期的人了,心里有数。”话说完,他眼疾手快划过去,将传音切断。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距离上一道劫雷过去有段时间了。苏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结界正上方乌云翻涌,隐隐有闷闷的雷声传来。
沧泽修士渡劫,说凶险倒也未必,但决计不是不凶险。抗不过劫雷的,轻则境界倒跌此后再难寸进,重则殒命当场。而即便渡劫成功,刚渡完劫的修士也气虚体弱,多少须得调息一段时日,方能稳固境界。也正是因此,各境各宫都设了专门的迎劫台,以保万全。
只有一种状况除外——家底足够丰厚的,以法器灵宝相助,再以法阵相护,若是配合得当,可保毫发无伤。如此一来,便可免去调息这一环,稳稳当当步入新境界。
比如他小妹。
苏浔嘴上嘟囔着“渡了这么多次雷劫了,不能出法阵这点事儿还记不住的话,出来真该看看脑子”,却还是写了一张字条。
字条变成一只千纸鹤,被他屈指一弹,摇摇晃晃地向结界中飞去。
最后一道劫雷在头顶聚集,青紫色的闪电劈开浓重墨色的天幕,乌黑劫云被闪电绞碎的间隙,有阳光漏了一丝下来,亮在苏漾眼前。
她身上那件鲛丝织就的窄袖劲服已经被雷劫毁得皱皱巴巴,四周堆着的法器也滚落一地,唯有地上以她为中心布下的法阵还在莹莹闪烁。法阵是她父皇母后合力所绘,两位邀天期大能应对区区洞虚雷劫,必然能保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掉。
唯独一样,这法阵用在前头怕会引得雷劫反噬加剧,是以只能用来保她最后这道劫雷安然渡过。
那缕阳光在劫云笼罩的结界中显得有些晃眼。苏漾怔了一下,伸手想握住那道光。可劫云迅速压上来,她抬起头,眼前只剩下密不透风的黑。
原来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得快一点。
雷劫似是察觉到了地上的法阵将里头的人牢牢护住,并不急着劈下,只是慢慢在劫云当中翻涌积聚,酿出浩大声势。
苏漾将手中的千纸鹤团了团抛到一边,低头看了法阵一眼,手中长剑一横,松松挽了个剑花。
下一刻,她足尖一点,从法阵中跃出,直跃出了法阵的奏效范围,却丝毫不收势,只在空中虚虚一踩,手中长剑径直向劫云劈去!
“苏漾!”苏浔猛然站起身,渡劫结界将他牢牢拦在外头,只能借不断明灭的雷光偶然窥见其中情形。
几乎是在她跃出法阵的那一刹那,积聚已久的劫雷骤然落下,与她抬手已至的剑意激烈碰撞。爆裂的雷光吞没了她的身影,苏漾动作果决,剑意随她变换的招式磅礴而出,直指劫云而上——既存了心提前引雷下来,便没有后退一步的道理。
难言的痛楚自上而下洗刷过她的筋脉,身上的衣裳彻底焦黑。她最后一道剑意横冲而上,与雷光相撞,又消弭在雷光中。
那道身影自半空坠下,重重落到地上的那刻,渡劫结界骤然消去。
劫云被风吹散,大把阳光洒进焦黑一片的迎劫台。苏漾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太阳,灵力刚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挡在眼前的那只手就被人拽住,生生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又犯什么浑?!”苏浔将她拉起来,探她脉象还算平稳有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道除尘诀劈头盖脸甩到她身上,“让你安生等着,劫雷总归会劈下来的,你这么急做什么?”
苏漾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鲜见乖巧地唤了一声“哥。”
她眼眸亮亮的,装出来的那点心虚根本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现在你可跟我只差了一个大境界。”
苏浔“哦”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拿了件斗篷兜头往她身上一盖,瞥她一眼,冷笑道:“洞虚初期和破心大圆满,确实只差一个大境界。”
苏漾懒得再同他呛声,往他身后看了两眼,奇怪道:“父皇母后什么时候走的?”
“你开始渡劫没多久。”苏浔将先前备好的丹药倒进她手里,继续道:“渊境派遣的使者抵达,父皇母后亲去设宴接待。”
“不过是来使而已,渊境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些……”苏漾嘀咕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事儿来,默默噤了声。
其实,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