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在脑子里响过了千百回,初怡大大的眼睛瞪圆,长睫在眼皮上颤了颤。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僵硬了,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好像被消去,只有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
如雷贯耳。
裴淮礼。
真的是他。
“书包拉好。”
裴淮礼没有看见初怡的表情,他握住她的胳膊助她站好,拍了拍她快要滑落肩头的背包,弯下腰去替她捡那些散落的宣传物料。
“量子的浪漫……物理学系列讲座,‘佚名’公司的?项目组的么?”
裴淮礼拾起那些零散的宣传物料,修长的五指翻转几下,很快就叠成了一沓。
他一边看宣传册上的内容,一边将那沓物料重新放回了初怡的手中,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初怡盯着他的目光。
裴淮礼的眼睛也很大,他的眸色较浅,初怡总觉得像一颗晶莹的可乐糖。
但他的眼尾又狭长狭长的,像是浑然天成的一小截眼线,尽管被那金边眼镜给框住了,可还是硬生生地给他的阳光乖巧勾出了一笔懒散和痞气。
倒有些斯文败类的意思。
“是你啊。”
他此时似乎心情不错,因背着光的缘故,眼睛和瞳仁都看起来很大,嘴角微微扬起,一点点弧度在他说话间慢慢放大,一如他的眼神,慢慢地,漾起了些微光。
格物楼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在裴淮礼身后勾勒出一个泛着淡淡彩虹色的影子,裴淮礼一身咖色风衣,罩住了里头衬的那件熨得极平整的白衬衫。
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了他纤长的脖颈和锁骨。
初怡眨了眨眼,脸有些泛红,她想起了衬衫右肩下边还印着她的口红印。
今天办讲座,她特意涂了颜色较深的哑光口红,就是为了显得人干练些。
那印子,怕是不浅。
裴淮礼拿着宣传册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说:“别担心,还好我带了件外套。”
初怡移开目光,像腼腆的小孩一样死死盯住手中的宣传册,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别在意。”
裴淮礼的语气温柔又大方,隐隐约约带着丝笑意。他看了眼已经上楼去了的电梯,有些责备又有些歉疚地向初怡道歉。
“那帮孩子实在不礼貌,不过他们也是急着上课,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不要紧。”初怡错愕,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忙摇头,但还是没有抬头。
裴淮礼轻轻一笑,又抬手瞅了瞅手表上的时间,初怡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两本书。
“快上课了,我不能等电梯了。”
裴淮礼说完,把手中拿着看的那张宣传单拍在了初怡手里那沓的最上头。
他望着眼前这个还有些懵懂的小姑娘有些想笑,但到底还是忍住,保持了一个陌生人的严肃感,然后迈步就往扶手楼梯走去,只是绕过初怡时,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包。
“拉链开了。”
“再见。”
说着,便迈着他那老长的腿,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直到那略微急切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初怡还恍若在梦中。
她朝那扶手楼梯处一望,金色的阳光与褐色的油漆融在了一起,隐约之中,好像看得见裴淮礼的照片挂在楼梯后的宣传栏里。
但裴淮礼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初怡的心还在打鼓。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
她不知道裴淮礼有没有认出她,也不知道他是没认出今天的她,还是从前的她。
可她又害怕,害怕他即使记得她,却也没有然后。
初怡始终觉得,裴淮礼就是一只修炼多年修成人形的妖精。
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忽然之间就跳了出来,又忽然之间不见了呢。
妖精的生命太长太长,一辈子要记挂的人太多太多,初怡没有自信是被记挂着的那一个。
虽然她有贪念。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和四周明亮的阳光格格不入,电梯在这时“叮”的一声又回到了一楼,几个年轻的学生结伴走出,初怡眨眨眼,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她低头走了进去。
—
“今天的讲座完成的很棒啊,回去可以休息几天了,下一场什么时候来着?等忙完这一阵,我请你们吃饭。”
路冬诗坐在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按下启动按钮,拉起手刹,同初怡和小米说话。
初怡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捧着一个笔记本,她把路冬诗和自己的背包递给后座的小米,然后一边翻找记录一边扣上安全带。
“小米你帮我放在后座上。下一场……下一场是在下周末呢,还有好几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