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不可闻叹声气。
“存我号码,空闲时会打给你。”说完报一串数字,并从制服裙口袋里拿出草莓味珍宝珠,撕开包装纸递到周戮岳嘴边:“抽完烟吃根糖喽。”
他张嘴含住。冷峻眉目与粉色棒棒糖竟然奇异地相衬托。其实他眼珠子生得又黑又大,认真盯人的时候确实有种稚气。
“天台上我只当你说气话,你与其在这里做事,不如.......”宋茵讲到一半忽然自动停止。
她目光望着远处,从来湿润的长凤眼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朦胧。朦胧之中亦有倦色。周戮岳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鑫豪的入口站着一群人,似乎是聚完会出门来道别。这群人正中是位样貌端正男人,穿着一望而知贵价西服,拿皮色锃亮公文包。三十五岁。
他的目光也望这边看过来,像无意中扫视。
正是周戮岳在包间墙上看到和宋茵合影的男人。
周戮岳觉得自己心里像装进钟表,看秒针一下一下移动。他默默计算,男人的眼神凝聚在宋茵身上的时间已经至少超过两格转动。
“达闻,坐我的车回去?”有人在跟那男人大声说话。是达闻或者Davin,听不清楚。
男人和三三两两同伴一起进了电梯。
周戮岳咂咂嘴,一手插兜,一手把棒棒糖从嘴里取出来:“好甜。”他平静讲道。
他转身跟宋茵说:“等我一下。”说完飞快走进鑫豪入口。宋茵眼见他一步步走进那铜臭味会所中——她此生不愿再回想的恶臭脏污之地。
可他是周身光风霁月,一丝惧愧也无。
过了一会周戮岳走出来。“我已经跟经理交完班。”他说,“我送你回家。”
“天很晚了。”周戮岳解释一句。
他们一起下电梯出九江大厦。电梯里是前人留下的香水味。她站得懒懒散散,忘记家母从小戒尺拨背的训斥,半个肩膀靠着周戮岳的手臂。
“我平时不住宋家,住海馨花园。走过去只要十五分钟。”讲完眼睛扑朔扑朔两下,轿厢顶光下如两丸黑水银。
怪不得开学前一天在海馨花园碰见她。“你一个人住?”“嗯。”
“我正好骑脚踏车来,后座带你。”话音刚落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大厦门右转一条小夹巷,黑底蓝边脚踏车放在巷口。周戮岳请宋茵坐在后座,临出发前忽然担心她裙子走光,于是将制服衬衫脱下来盖在她腿上。
自己却穿一件薄白背心。
他肩很宽,怎样造作都靓。“坐稳。”男孩子低低道。宋茵环住周戮岳的腰。这条路太热闹让他脚刹无数次,宋茵鼻尖便总碰在那背心上,闻见不断蒸发的皂香。
“你见过我和那人的照片,是么?”她轻轻问,没有回音。过了会,周戮岳突然问:“吸血鬼喜欢吃辣吗。”
“什么?”宋茵微愕。
“吸血鬼喜欢吃——辣——吗?”他在汽车鸣笛间加大音量,前方红灯,于是急刹在十字路口。
宋茵边认真思考答案边盯着绿灯倒计时,两秒钟后看见周戮岳朝她回头神秘一笑,说:“不喜欢。”
“——因为他们喜欢blood。”
好烂,她第一反应心想,然而笑容不自知漾开,不知道当时笑得有多傻,只能回忆起每个街角的店铺暖灯光和周戮岳宽阔的肩背。他在骑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说:“照片我看到了,但是没关系的。”
“每个人都有点情感故事啦。”周戮岳安慰人语气像四十岁中年大叔,脚踏车漂移转弯停在宋茵指定楼栋门口。
情感故事。她与任达闻的过往可不能被分类到情感故事。种种情节应该是妇联宣传委、反家暴协会和防性犯罪研究所的讲座千字稿重点事例来源。
可周戮岳当然一切都不知。他不光不知,更不会把她往坏处想。他不晓得人的底线有多恶劣,不能预见凡是用情就要受苦。他代表每个人光风霁月的赤子时代,可他已经要脱壳前往受苦的路上了。
谢谢你送我回家,宋茵轻轻讲,看见周戮岳在路灯下亮晶晶的眼神。她回以微笑。
最好最好的时候啦。
那个时候她刚十七岁。
.
故事讲到这里请翻篇,只因往后都是撒旦传说。重点高中学生仔街头杀人,地产大鳄勾结贪官入狱。covid从冬流行到夏,美式校园枪击案频发。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不如从二零二五年开始重新讲起。
二零二五年春天,绣球花开满全埠。宋茵从纽约知名的戏剧学院毕业,辞了精英实习,一头扎进众人眼中日薄西山的港城电影圈,得到的第一个机会是小成本文艺片执行导演。
工作机会由美国认识的华人朋友阿辉介绍,她请阿辉吃饭,吃完饭坐港城地下铁回酒店,在路上收到某人发来的好友申请。
对方加好友时打招呼,用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