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令他心存畏惧。如今他也入了朝堂,这几年身量猛长,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已经能与高进平视了。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父亲求遍了朝堂,为何就不来求一求我呢?”高成厚转着手中的扳指,语气戏谑。
高进气的险些吐血,硬撑着说道:“你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我来求你做什么?求你下雪的时候在议事殿外面放张羊皮,给我擦一擦鞋吗?”
高成厚脸色微变,用笑容遮掩住眼中的狠戾:“父亲果然是父亲,都已经到了这般关头,竟然还能逞强嘴硬。说来也是,您都已经活到了这般岁数,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只是可惜了关在大牢里那两个哥哥,听人说,大理寺为了审案,把他们两个的指甲都拔秃了。”
自从出事之后,朝中一直派人盯着高家。高进收不到关于三司法的半点消息,眼下听高成厚这么一说,未免觉得撕心裂肺,捂着胸口好一阵咳嗽。他这一生育有四子,上头那两个是当做心头肉一般养大的,便是被人拔掉两根头发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长在肉里连着心的十指。
“三郎,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兄长。唇齿相依,他们若是不在了,你又能落下个什么!”高进被儿子击溃了心里的防线,舍下老脸不要,终于对高成厚说了一句软话。
岂料高成厚闻言并不为所动,讥讽道:“我活着这十七年,你们不是一直都没在么。高进,大家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别跟我说什么温情话了,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高进被呛得脸色难看,余下的话也都悻悻的咽回了肚子里。高成厚缓了缓脸色,笑着开口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总归都是一个娘肚子养出来的,他们若是死了,我脸上也不会多好看。看在大家这十几年的交情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话有转机,高进饱含期盼的抬起了头,他甚至激动的忽略了高成厚话里的机锋,他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
“你真有办法出手相救?”
高成厚道:“若是没有办法,我还坐在这里跟你说什么呢?上赶着让你嘴上找痛快吗?”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倒叫高进信了几分。更何况高成厚光凭一己之力就坐上了殿前指挥使,若非没有心机手腕,又怎能走到今天。
“我虽与你不亲,却也知道你的脾性,你不会如此的好心。开口帮我,必有所求。”高进心中盘算着,不动声色的试探高成厚。
高成厚笑的大方:“自然。我要从你这里拿走一样东西,一样很小的小东西,你给得起。”
高进半信半疑:“你想要什么?”
高成厚将笔墨取来,一样一样摆在高进的面前:“说那个之前,你还是先写一封悔过书吧。如今你不能见到陛下,写一封信好好的忏悔,我明日就设法送给陛下,他如今正在气头上,你总的说几句软话消消他的火气。”
“这个好说。”高进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提笔就要写信。临落笔之前又被高成厚拦住了手,意味深长的提醒道:“我说的是忏悔,并非是狡辩。事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痛哭流涕的忏悔远比心存侥幸的狡辩要来的深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高进被儿子指着鼻子教训,脸色气的铁青,却又不能真的发火,只得狠狠咽下了这口恶气。他依着高成厚的意思,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悔过书,军粮案的罪责悉数包揽在自己的身上,将两个儿子摘络的干干净净。一封信整整写了三页纸,最后落上自己的名字,盖了私印交给高成厚:“你看看可还行?”
高成厚仔细读过,嘴角勾着邪笑:“父亲可真是用心良苦,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忘了将两个哥哥摘络干净。”这个话题实在敏感,高进不愿再激怒他,用帕子擦拭着手指上的墨水,沉声问道:“信已经写完了,你要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高成厚信手将信收入袖中,悠悠起身踱步,他走到高进的身侧,目光倏然一凝,但见一道寒芒飞过,高进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霎时喷涌而出,高进一脸震惊的捂住了伤口,张了张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高成厚一脸的狞笑,从容收回匕首:“我要的,是父亲您的人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