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催的雪花如刀,一刀一刀刮在柳忱的脸上。她躬身扶着廊柱,咳得惊天动地,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一道咳出来才好。谢添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见柳忱咳得这样厉害,有心想要伸手帮她拍拍背,那指头尚且没等落到柳忱身上,便被月雪一掌打开了去:“免了,您可是要尚公主的人,我娘子怎敢劳公子侍候。”
谢添着实没料到长宁公主竟会疯狂到此种地步,心中有苦难言,怔怔的望着柳忱半晌,有心想要与她解释一番,却被前来汇报的飞鹘叫走了。
“公子,吴国皇子去了未名居的香船。”临近年底,燕京城的两大坊市和运河都彻底开市,不分昼夜的喧闹,吴国皇子乍来到繁华之地,自然要好好的玩。谢添这阵子一直让飞鹘盯着未名居的香船,蛰伏了半个多月,总算是等到了动静。
“可看清楚了,都有谁陪着上的船?”
飞鹘说道:“去的官员倒是不少,其中以礼部侍郎孔大人和鸿胪寺赵大人为首。”说到此处,飞鹘的脸上闪现一瞬的空白,有些奇怪的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高进大人竟然也在那群人里头。”高进是正五品的步军都指挥使,从官职论,乃是武将,接见吴国皇子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的头上。更何况因着高贵妃的关系,高进日常鲜少与同僚私下聚会,偏偏这回吴国皇子来,他竟然破天荒的跟了去。谢添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心中正盘算着对策,抬头就看见管家领了两个人进来。
宁五郎气质文弱,冬日寒风凛冽,他便穿了件狐狸领的大氅,头上罩着一顶兔毛的帽子。与之相比,身为女子的上官云却要穿的单薄许多,她穿着一套改良过的袄裤,脚上蹬着软底短靴,腰间别着弯刀,英姿飒飒,竟比寻常男子还要豪迈几分。这二人并肩跟在管家的身后,乍然一看竟仿佛调转了性别,说不出的奇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谢二公子,你娘子呢?”上官云站在廊下,一只脚踩着石头,宛若个登门调戏的登徒子。谢添虽不与她相熟,也多少见过几次面,更何况有柳忱这层关系在,自然不会计较上官云的失礼,客客气气的说道:“她今日身体不适,现下正在屋里养着。上官娘子若是要见,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只是她精神不济,或许无暇招待你。”
上官云无所谓的摆手:“无须客气,你家的路我熟,自己去就行。”说罢也不与谢添矫情,隔着围栏跃上长廊,轻车熟路的往后头走。宁五郎看着上官云潇洒里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到底没说出什么。
谢添知宁五郎畏寒,拉着他进了暖阁。少顷有仆从送了个火盆来,屋子里倾时变得温暖起来。宁五郎喝了热茶,半晌才缓过劲来,苦笑着与谢添说道:“往年天气还好,今年冷的太突然了。家里炭火尚未来得及准备,这冬天就已经到了。”宁家虽贵为一品门第,然而生活实在清贫。谢添知道他家里的规矩,体贴的说道:“若是伯父不让烧炭,不妨先来我这里住几日。”
宁五郎摆摆手,不欲与谢添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今日找你来,实是为了侯爷的那件事。这段时间,父亲一直没放弃追查,就在昨日,总算是多少有了点眉目。”宁五郎此话一说出口,谢添的后背立刻就窜起了一股子凉意,他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觉得今日所说之事定然会与高进有关。
宁五郎道:“自侯爷故去,这半年多来父亲一直在反复观看骑兵突袭一案的卷宗,先是李戊大人被砍去头颅,吊在城门口,后是陛下的梓宫被人破开,强行砍了头颅,这两件事仿佛早有预谋一般,叠加在一起,刺激的侯爷丧事理智,兵马都没带够,只身带着那么点散兵游勇便去追击,实乃犯了兵家的大忌。如今看来,这两个人头就仿佛是专门为侯爷准备的一般,看似是对朝廷的挑衅,实则却是专门给侯爷铺下的黄泉路。”赤西侯一生重情重义,亲眼目睹自己的主上和故交被人折磨□□,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他便是豁出去性命,也要将李戊和皇帝的头颅夺回来。只可惜功败垂成,叱咤风云半生的沙场老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了心心念念守护的故土里,至死都没能达成心愿——老皇帝和李戊大人的头颅,至今都不知所踪。
至今再回想起那段时日,谢添仍旧心如刀绞,攥着拳头说道:“我也曾设想过,这会不会是有人给父亲设下的圈套。可我又实在想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从不结交奸佞,我谢家三代清贵,亦未曾在朝中结下什么仇敌,便有什么过节,何至于此……”
宁五郎给杯子续了热茶,捧着杯子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家从不结党营私,这三代人累累功勋,谁又不能说你们自己就是一党呢。子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宁五郎所知的这个“璧”不单单是谢家的三代清名,还有守护在边境线上的三十万大军。多少年来,将士们早已经习惯唯谢家马首是瞻,滔天权势,如何不令人忌惮。
宁五郎神情淡然,句句意有所指。谢添目光寒凉,抬头望着宁五郎:“你什么意思?”
宁五郎说道:“还记得你新婚第二日,我与阿河来你家时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