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眼睛,“昨天我不是想着翻本嘛,就想着先把地押给他,谁知道后来你来了,他们就不愿意接着玩儿了。”
“这么说你把地输掉了,还是我的错了?”
“没有,我没这么说······”
钟莹打开衣柜,摸摸自己之前藏好的钱,钱袋早已空空如也。
“钱呢?我放在袄子下面压好的大洋呢?是不是也都叫你拿去了赌了!”
“也没几个钱,你总是背着我藏钱,我看见了,就随手拿去玩玩儿了。”
“我背着你藏钱,不也全让你偷着拿去赌掉了嘛?你还是不是个人啊你!阿爹过世前留下将近100块大洋,你自己想想被你输掉了多少!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
“我又不是故意要输掉的,这不是也想着赢钱嘛。阿爹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今天你不如都给我拿出来算了,下午我出去再杀个两盘,肯定能把之前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把家底掏空了?接下来几个月这个家就等着那块地里的稻子卖了过活,你竟然连着稻子跟地都赌掉了!圆圆这么小,我每天都要把她捆在背上到地里干活,就为了家里能多得点粮食,你得空就去赌钱,你还有心嘛,女儿你不用养了嘛?”
“我既然是入赘到了你家,由你家来养着娃儿不也是应该的嘛?我不过是偶尔得空了去玩玩而已,谁也不想把钱输掉的嘛。”
“我看你真的无药可救!你就是个畜生!昨天我被你气得一夜没睡,早上空着肚子去地里做活,就为了能省几个地瓜,你呢!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她气得失去理智,气急败坏到厨房,拿上菜刀冲到他面前,“我今天干脆砍掉你这双只会赌钱的手算了,反正留着也只会把家败了。”
“你是疯了吗?就这么点钱的事情,你居然还要砍掉我的手!”侯忠君吓得从床上蹦起来。
“对,我是疯了,才会和你这样的败类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有下地干活了?每天不是喝酒就是赌钱,我阿爹真是瞎了眼,当初硬要你入赘,让你毁了我一辈子。”
“好你个贱娘儿!还敢嫌弃老子了,要不是老子家里穷,你以为你这个跟野男人私奔不成的浪荡货还能找到婆家吗?”
“我真恨自己不够浪荡!当初我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守着你这个人渣过日子!”
“贱人!贱起来还没个完了!”侯忠君一脚踹到钟莹的胸口,将她踢翻在地。
“今天大家一起死了算了!你去死吧!畜生!”钟莹胸口疼得几乎喘不上气儿,她缓了缓,红着眼睛,挥刀冲向侯忠君。
侯忠君一个躲闪,躲开刀,举起地上的凳子将菜刀打翻,“妈的,你他妈的还真想杀老子!”他捡起地上的菜刀,一刀刺向钟莹。
只见钟莹大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侯忠君见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疯女人,是你先动手的,别怪我,你死了也别怪我!”他慌忙搜罗一通,把仅剩下一点点值钱的东西全部装走,逃之夭夭。
钟莹看着深深插入腹部的刀口,她想喊,想求助,可是她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她呆呆地躺着,任由剧烈的疼痛侵蚀而来,等待生命一点一点的逝去。
闷热的风呼呼吹过,她逐渐模糊了视线。她在朦胧之中,看见钟丰刚浮肿的脸,正张着嘴咒骂她是个没用的女娃,又看见钟年雨扑闪着无辜的双眼流泪,还看见浦心凡露出一口大白牙和钟小芸并肩站在阳光下朝她招手。恍惚间,她又看见春莲正撕扯她心爱的《新青年》,将杂志一页接一页地撕下,扔进火堆。她想在灰烬中扒出杂志,可是却半点动弹不得。火堆越烧越旺,蔓延到她身上,她闭上眼睛,等待大火将她吞没。
一声幼儿的啼哭,灌进她的耳朵,圆圆正张着稚嫩的小嘴,奶声奶气地呼喊“阿娘!”
“圆圆!”钟莹在啼哭中醒来,圆圆的小手用力地拍打钟莹的脸庞。她正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奄奄一息的母亲。
“圆圆,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你······”女人用力地将孩子搂到怀里,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忽然燃起了活下去的斗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深深呼吸,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拼尽全力将刀尖拔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跟着刀尖滋出一个血注。她忍着剧痛,扯下一块枕巾,颤抖着将枕巾按在肚子上止血。清晰的剧痛袭来,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汗水一串串地掉落,地上的血液和她身体的痛楚一样,肆无忌惮地流淌。
“呜呜······阿娘不疼,阿娘不疼······”
她迷迷糊糊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揽着孩子。“对不起,下辈子,别再投胎在阿娘的肚子里了······”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血泊中的母女。她知道,这个房子,是不会有人来的,她终于在绝望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