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阁的任务很重,公良先生想到了魏韶歌这一多年前常常在课堂上打瞌睡的旧徒,她虽一无是处,绘图却还算用心,于是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临时拉韶歌过去救急。
最开始也许只是因为魏暄从中沟通,想要给韶歌找点事做,以免伤怀。到现在,她为着做好工作,不得已找出从前的机械课本,补习了不少知识,倒真成了半个枢密阁编外的业余机械师,公良先生甚至已经给她指定工作,专在阁中设了个工位。
还有……新年的时候,她不必进宫,孟乔带着小姚亲自来找她回家,他们在一起庆祝韶歌的生日。
段夫人说,已经是一家人了,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韶歌在司徒府中,早已经是主人。
正想着,马车减速停了下来,门外侍从道:“殿下,是东宫的人,来送急信给您。”
“什么事这样紧急?”韶歌撩开窗帘接了信,连忙展开来——
“尉迟消息,速来东宫。”
韶歌念出声,“去东宫,”她吩咐道,“再派两个人,到四通街请周小姐!”
……
“哥。”
尉迟明宪睁眼,他趴在司徒申肩上。
“怎么是你……”
原本应该在安京城安然度日的司徒申出现在战场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火药味直冲天灵盖。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及时的反应,尉迟明宪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在他们身上切割,马蹄踏过枯黄的杂草,摧残出骨头碎裂的声音,一下下地,如同在碾压他的头骨。
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但他的心在流血。
司徒申回眸,“别说话,前面过了境才算安全。”
一个小队奔袭百里,折损了十几人,也只救回尉迟明宪一个。
随他被掳走的机械师和武器,全都一去不返。
“哥我真……”
尉迟的眼泪顺着司徒申的铁甲流进他衣服里。
但是这天太冷了,他也早已经被冻的麻木。
“对不起,我真该死,我……”
“留着力气回去说话,”司徒申沉声道,“我废了多大力气才把你带回来,你要是敢在老子背上死了,我把你挫骨扬灰!”
“报——”
登州大营,斥候冲入司徒胜的军帐。
“少将军带人回来了!”斥候单膝跪地,“人刚过了边境,已经在赵指挥的火力范围内,算是安全了!”
“好,”司徒胜一拍案子,“全军戒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有一刻疏忽!”
“是!”
早先赤狄潜伏入境,在随州往登州方向粮马道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重型武器,夏沛本人更是亲率甲胄轻骑前往袭击。
他们也许本想要拦下支援登州的粮草,谁料却正好撞上了尉迟明宪率领的押送武器的部队。尉迟他们虽然武器弹药充足,但因为提前行军,人数太少,在机动性极强的轻骑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夏沛当机立断,把能带走的武器一件不留,太过巨大沉重的悉数就地毁掉,又把随队的机械师,全都击昏掳走。
全军覆没的消息在一日后才被后续押送粮草的队伍报告给登州大营,而此刻早已经错过了追击夏沛的最好时机。司徒申赶到登州时,夏沛刚刚派遣了使者,趾高气昂地宣称,他们希望东安用粮草来换机械师,火器使佥事尉迟明宪勉强可值一万石,其余的可以酌情加价。
“少将军当时就拍桌子了,直接叫赤狄的使者滚蛋,今年是个寒冬,这雪不到四月份根本化不了,赤狄受了雪灾活不起,咱们边地五郡就好养活了?一万石粮食拿出去,咱们怎么活命?”
登州大营内,巡逻的列队末尾,两个小兵正在交头接耳。
“那夏沛神出鬼没,少将军怎么知道他在哪?还能千里走单骑,带人直捣黄龙?”
“你想啊,赤狄主将亲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随州,还开口就要一万石,该是饿成什么样了?少将军说了,他们一边要解决饥荒,一边得供养那个机械队伍的紫石英,肯定没有钱再修新的训练场了!三年前少将军在登州商道与那夏沛一战,曾追到过赤狄的机械部队老巢,他打赌那夏沛掳了咱们的机械师,只能带到那个地方才有用。”
“赌?那可是夏沛的老家,少将军真不要命!”
“嘿哟,少将军就是这个性子!战场上铁血男儿,没有点冲劲儿怎么行?你是没见当时咱们大将军那脸黑的,就差没拔刀架在弟弟脖子上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少将军一拍板,‘给我五十人,我带人去探一探,要是我也没回来,尉迟他们也回不来了’,哎呦喂,当时给我听得嘿,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我说兄台,”与他聊天的兵士忽想起,“从前没见过你,你是在何处任职?怎么连少将军说了什么话,都一清二楚啊?”
那侃侃而谈的兵士摆摆手,嗐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