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抽了。
卫绮怀妙计得逞,悄悄撕掉袖中的千斤符。
这船上自然有留给问剑山的位置,只是这条路走得有些艰难。她二人形象引人注目,惹得来往修士无不留意了几眼,当他们发现这是传说中的不辞剑尊之后,那目光更加炙热了。
虽然没太多人敢上前跟她搭话,江不辞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平心而论,她还是生平第一次收到这种含义微妙的注目礼。
她面不改色地拖着卫绮怀,依然保持着超凡脱俗的神仙风范,八风不动,岿然如山。
她怀里的小混蛋也丝毫不为此感到尴尬——准确来说,卫绮怀此刻不仅不为此感到苦恼,还甚为得体地微笑着,一边镇定自若地与熟识之人打着招呼,一边把那些莫名其妙的目光有一个算一个地全都还了回去,简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这般脸皮,终止于她们进入问剑山贵宾室。
她们遇见了许净嘉。
许净嘉,问剑山掌门二弟子,先前一直游历人间斩妖除魔,谁知今日一见阔别已久的同门师姐,便是这幅场面。
一言难尽。
他知情识趣地错开与两人对视的目光,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退出房间,顺便关上房门,好让一切顺其自然地过去。
然后就被江不辞叫住了。
“净嘉啊,好久不见。”德高望重的不辞剑尊招呼他过去,从容不迫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来,替师姑想个法子,把你师姐弄下来。”
许净嘉目光下移。
“别来无恙,许师弟。”
挂在那只手臂上的,正是他问剑山的大师姐卫绮怀。
许净嘉沉默半晌,在师姑的目光下,向卫绮怀艰难开口:“师姐,我……”
然而对方笑容可掬,像是全然看不见他的错愕之色:“你我好久没有切磋了,不知师弟近来长进如何?”
“……”
问剑山温润如玉的三师兄,第一次受到威胁时不知该如何讲理。
最后,他闭了闭眼,心下一横,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敢请师姐指教。”
“……?”
卫绮怀看他这副姿态,禁不住笑了。
“师弟,你的剑是我亲手教的,你打得过我?”
“赢不了。”许净嘉义正辞严,“但若是与师姐切磋,便能还师姑自由的话,静嘉愿与师姐一试。”
卫绮怀迟疑片刻,确定自己没听错:“等等,你说还谁自由?”
许净嘉抬头望了一眼深受其害、无辜无奈的不辞剑尊,坚定道:“请师姐还师姑……右臂的自由。”
卫绮怀瞟了一眼隔岸观火看好戏的自家师尊,又低头看了一眼厚着脸皮当树袋熊的自己,一时间恶向胆边生,索性往后一仰,窝进江不辞怀里,气焰嚣张,对着眼前青葱稚嫩的师弟道:
“讲一讲道理吧,师弟。首先,我师尊是天下第一,对吧?”
许净嘉点头:“是。”
卫绮怀又道:“其次,她是师,我是徒,对吧?”
许净嘉又点头:“自然。”
卫绮怀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认为凭我之力,能够要挟她呢?”
许净嘉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趟,面色有几分微妙,似懂非懂:“师姐言之有理……”
“孺子可教。”卫绮怀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理所当然地反问,“另外,师尊喜欢我,这个毋庸置疑吧。”
江不辞唇角抽了一下,终究还是绷住了。
“自然毋庸置疑。”许净嘉虚心求教道,“那师姐为何……呃,如此为难师姑?”
“天底下哪有徒弟为难师尊的道理?师弟,这就是你不明白了,此乃欲擒故纵之术。”卫绮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家师尊,老神在在,“师尊偏心我,只是她不好意思说,便用这种法子钓我上钩,其实乐意得很呢——”
“阿怀,你倒是很好意思说啊。”江不辞终于破功了,揪住她耳后的小辫子,忍无可忍地在她的后脑勺一敲,笑骂道,“有你这么教师弟的吗?这是哄谁呢。”
嘿,终于肯理一理我啦?
卫绮怀笑逐颜开,仰头对上她的眼睛,正要开口哄一哄自家师尊十年一遇的小脾气,却听许净嘉忽然叫住了她:
“师姐此言差矣。”
卫绮怀一愣,下意识转头,和江不辞一齐向他望去。
只见年轻人注视着她,正色直言,目光暗含谴责:“师姐你当年分明告诫过我等,‘欲擒故纵’此番论调,历来是话本子里那些风流浪子求爱不得时,自作多情之语。若是有什么人故意夸耀一个女子对他的千般拒绝,乃是她对他的欲擒故纵,那必然是因为此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言而总之,此举非君子所为,这可是师姐当年亲口说过的。如此初心,师姐如今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