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萧管家的声音和脚步匆匆而近,“本家的各位叔伯兄弟都到齐了,就在前院等着,请您快去呢!”
“来了!”萧淳誉应了声,将多出的两截布片匆忙打了个蝴蝶结,又瞧了几眼才满意地出门。
本家的人已到齐,时辰将近,他作为宗子嫡嗣,得去祠堂主持祭祀事宜。
“恭送世子。”聂兰台骤然被萧管家的话惊醒,立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神色,恭敬地目送他离开。
萧淳誉闻言微皱眉,走到廊下又折了回来,侧头望向聂兰台,道:“你先去丰华院等我。”
聂兰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轻声应了声“是”。她走到妆台前,看到铜镜里映出一个被大红布条缠得奇形怪状的脑袋,哭笑不得。
瞧这包扎技艺,萧淳誉当真是上过战场受过伤的人?亏他临走时那两眼还颇为满意的样子。
她本想重新包扎,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又不是要以色事人,何必在意这个?再者,今天萧淳誉似乎离她太近了,自己对他也有点失控……这有违她的初衷。
她这辈子不想跟任何人有情爱上的纠葛,无论是她对别人,还是别人对她,她只想惩罚了那些害过她的人,护住她的家人,安静平顺地过下去。
聂兰台到丰华院时,萧淳誉尚未回来。
酉时过半,暮色降临,雪下得愈加大了,又密又厚,院中小径才扫净又被雪花填满,聂兰台便让扫雪的两名小厮退下,干脆等雪停了再扫。
小厮赶紧捂嘴跑了,再多看一眼世子夫人只怕就撑不住要笑出来,她头上那个蝴蝶结怎么那么奇怪!
聂兰台没注意他们,目光久久落在院中一株落满了雪的高大冬青树上。前世,这株冬青树曾饱汲过她的涕泪。
前世她只来过丰华院一次,便是在祖父和父亲被刑部的人带走后,她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来向萧淳誉求助。
萧淳誉原本常年呆在辛州,那一年刚好打了个大胜仗,初冬时节回京领赏,顺便在京里过年。
当时也是这样一个下着大雪的傍晚,她就跪在这株冬青树前,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可无论她等了多久,也不见萧淳誉回来。
她对着他的屋子痛哭哀求,渐渐地由哭喊变成无声地饮泣,最后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
翌日下午萧淳誉遣了人来跟她说,他昨夜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刑部,很遗憾没有把人保出来。
他的话像是解释,也像道歉,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祖父和父亲的尸体在上午就被扔出了刑部大牢,都是撞破脑袋血流不止而亡的。
两人清高了一辈子,应当是受不了被扣上“攀附逆王”这样的帽子,申说无用,绝望自戕的。
她赶到时,两人尸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面色青灰,眼眶瞪得极大,她抹了十几次也没能把那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虽然上辈子她最终替枉死的祖父和父亲报了仇,手刃了恶人,但如今隔了一世想起来,仍是心如刀剜。
泪水如冰,无声滑落脸颊,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除了冷,她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多久,聂兰台似有所觉地睁开眼。萧淳誉的脸蓦然映入眼帘,她微惊,下意识地闪身后退。
萧淳誉不由分说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想谁?”他语气里隐忍着怒意,“你在为谁流眼泪?”
聂兰台立即敛去所有情绪,想挣脱他却没能挣开,只得扯着他的手臂向他行礼:“世子,您回来了。”
这个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疏离,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萧淳誉眼中氤出一股戾气,手上不觉加力,勒得她腕骨欲裂。
“你在想许清玦,是不是?”他语声里难掩愤恨,“你是不是遗憾这里不是许家,遗憾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许清玦,所以伤心委屈,流了那么多眼泪?”
聂兰台平静地道:“不是。”
“不是?”萧淳誉冷笑,“那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哭?”
他看到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露出深深疲色,含了泪水的眼睛亮得惊人,美丽还是那样美丽,却不胜苍凉,微微颤动的朱唇似含了万千伤痛之言。
他心里一阵紧揪,等得心焦如灼,临了却听她缓缓道:“我不想说。”
沉默如无边重洋横亘在两人中间。
最后还是萧淳誉先打破沉默:“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他声音略沙哑,眉间蹙着一抹颓然,松开聂兰台的手,转身进了屋。
随即有侍女传了晚膳上来,萧淳誉让摆在暖阁里。
萧家本家的人都是隔了几房远的,早就不在一处过年,侯爷夫妇又不在家,偌大一个侯府就萧淳誉和聂兰台两个主子,两人还比赛似的沉默,边上伺候的侍女小厮就更不敢做声,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