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向繁华气派。彩旗明灯,雕梁画栋,金阶白玉堂。而北街作为京城最繁荣的街市,尤为兴盛热闹。街道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时有缀满流苏的金车玉辇来往驰行。两边高楼重檐飞峻,金碧辉煌。栖霞楼便坐落在这儿的中心地带。箫鼓笙歌,悠扬宛转的歌声乐声不绝于耳。
栖霞楼,这座无人不知的乐楼,因歌乐冠绝天下而闻名,吸引着众多或真心好乐、或附庸风雅的士族文人和达官富贾前去。藉由这些人之口,世人便都知晓了栖霞楼的确不虚其名。而栖霞楼众多曲目之中,又以乐师幽兰的筝曲为一绝。不知多少人为听幽兰一曲而一掷千金。
从栖霞楼出来,朝左边走不到百步,便拐入一条清幽僻静的巷子。虽说只与栖霞楼相隔了不过百步,这里却冷清得很,人迹罕见,像是完全与那红尘俗世隔绝开来似的。
再由这巷儿往里踱入,需得片刻便可见一茶馆,店面虽小,却干净雅致。这茶馆位置偏僻,客人倒是不少。茶馆老板是个中年人,亲切和蔼,与熟客们闲聊打趣着。
茶馆二楼的雅间里,季出虞倚在窗台边,闲闲瞧着那栖霞楼。
房内还有一个人,静坐于小桌前,低垂着眉眼,细细品茶。此人肤色白皙,容颜素净,称得上是个清秀佳人。然而若谁说她是栖霞楼中的人,断然不会有人相信——栖霞楼色艺双绝的美人比比皆是,这女子长相不差,但在栖霞楼是远不够看的。
任谁也不能将她同传闻中“一曲值千金”的幽兰联系起来。
但有幸见得过幽兰的人必定能够认出,这就是那位乐者。并且只要听过她的筝曲,便再不会有人心存疑问,而只会沉浸在其筝音余韵之中,同时对能够弹奏出这样音乐的人心生钦佩。
“星河。”季出虞回头看她,开口道。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她唤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品茶的女子抬起头来,表情带了点肃穆恭敬之意:“是。”
“你方才说……阁里没有异常?”
季出虞犹疑地、缓慢地吐出这句话,似乎在斟酌深思其中包含的信息。
“是的。”星河颔首,“清羽昨日来告,她已仔细调查过阁中的人,均无异样。”
怪事!没内鬼?既然没内鬼的话,那江听柳是从何处知晓自己身份的?更别说对方还知道自己真名。
季出虞有些摸不着头脑,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相比知道她的身份,江听柳能够叫出她的真名才是最让她吃惊的。
还月阁本是独立于天昭、沧凌和裕安三国之外的中立势力,实力强盛,是各国都想拉拢和讨好的对象。然而还月阁从不站队,只会进行利益交换。譬如,身为副阁主的季出虞会被派出协助百里朔,便是因为他承诺成功篡位之后,会为还月阁提供在天昭国交易往来、搜集情报等诸多方面的帮助和特殊权利。
还月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就像自己这位手下,“幽兰”是其乐师身份时的假名,而“星河”其实也并非对方真名,只是个代号罢了。每个人的真名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还月阁内部高层才清楚。就连宁王也决不会想到,季出虞在他这儿当侍卫用的“初鱼”竟是她谐音版的本名。
还月阁素来神秘。这些信息,哪怕是有些手段的人都未必能获取得到。所以她才会在江听柳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身份和真名后,杀意骤起。毕竟对方知道的太多了。
那次宫宴之后回去不久,季出虞便找机会出来同星河会面,让其告知另外一位手下清羽,仔细排查还月阁内是否有内奸,以及调查江听柳的底细。原本季出虞都已经把阁中有限的几个可能人选猜了个遍,却没想到属下递呈回来的是这么个结果。
想到这里,季出虞又问道:“那,江听柳呢?”
星河面上显出为难之色:“说来也怪,清羽那边没查出她有什么问题。她的行踪也无甚反常之处,除了常同她家人去寺庙拜佛烧香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江府。之后我也通过栖霞楼这边搜集过有关她的情报,得到的结论相差不远。不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样啊。”季出虞没再多问,只出神地叩着木质窗框。
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又查不到对方具体哪里有问题。连星河和清羽都找不出江听柳的破绽,自己最初果真是小瞧了她。
于是对于先前的那个猜想,季出虞越发笃信起来。
——江听柳,或许和自己一样,是知晓剧情的穿越者。并且从她那句“你果然忘了”来看,说不定还是现实世界里自己认识的人。
有了星河这次汇报的情况,季出虞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颇有道理。
那么下次再见到对方的时候,就稍微试探一下好了。
“明夜。”
“哎?”听见星河喊自己的代号,季出虞下意识应道。她与这位下属之间平日里的相处模式更像老友,因此若不是严肃场合,对方一般不会叫她副阁主,而是直呼她的代号。
“你这次的任务快完成了吧?”星河瞅着自己这一向随心所欲的上级,一脸忧愁道,“你打算拿江念芷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帮助宁王篡位这个任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