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垂首去啃沾满雪的草叶,白眠雪的手从它的脖颈上慢慢松开,他软软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哼,我就是好奇。”白起州突然恶劣地挑挑眉,“毕竟,你以前可不怎么待见他。”
白眠雪偏过头看他,满脸写着你瞎说我才不信。
他可不记得自己对着温温柔柔的白景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忘了?”白起州淡淡地看着他,“前年,你‘不小心’弄脏了他祭祖的礼服,去年除夕夜宴,你当众砸了他的杯子;再前些时辰,又‘无意’揍了他的马……”
白眠雪听得瞪大了眼睛,脑子里这些记忆果然渐渐清晰起来,他突然觉得方才白景云没有直接把他给赶出来,倒真是修养过人了。
他听得整个人埋进衣领里,又被白起州给拎出来,简直像是在揉搓一团自己养的宠物,他淡淡哼笑道:“今天倒是乖得很,又是做吃的又是亲自送过去,怎么,这是有求于他了?”
“你松开我。”白眠雪难受地扭动,但是挣扎不开,只好忍气道,
“我总共就那么几个伏侍的人,两个都犯了错扣在他跟前。我再不去要人,久思殿该空得连鬼都能跑进来遨游了!”
白起州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松开了他,又抬手替他抚平外袍上被风吹起来的细绒,像是在试着给炸了毛的小动物顺毛,就是不太熟练。
“你这是在抱怨伺候的人少了?‘’他笑了笑,游刃有余地收着缰绳,让马儿重新跑动起来。
“我没有。”白眠雪闷闷地道,“我只是详细又真实地描述了我的恶劣处境。”
白起州嗯了一声,用鞭柄敲敲他的脑袋,“那是你活该。”
“谁让你惹父皇生气。”
白眠雪:“嘴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吗?谢谢你。”
白起州看着身前趴着的明显不开心了的小东西,不明显地弯了弯唇,也不多说,手腕一抖,扬鞭抽在马身,直惊得那匹骏马疯了一样跑起来。
白眠雪也吓了一跳,他连忙去搂马脖子,奈何这马儿吃痛之下跑得飞快,他抓都抓不住,整个人被颠得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
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翻下来。
“你慢一点呀,我要掉下去了!”白眠雪又懵又怕,软软地回头叫了一声。
白起州潇洒地挽了个鞭花,揶揄道:“掉了就爬回来。”
马儿跑得越来越快,白眠雪只觉得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就连校场周围那根根分明的围栏也连成了模糊的一片。
冷风刮得脸生疼,白眠雪刚想开口,突然马蹄不小心踩进覆着白雪的深坑,马儿一个趔趄,狠狠地晃动了一下。
白眠雪半个身子都掉到了外面,他惊叫一声,手指连忙紧紧攥住身下马儿的鬃毛,却还是无济于事,整个人眼看就要滑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白起州一把将他轻轻松松捞了回来,稳稳地扶住他的腰,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白眠雪心跳如擂鼓,直到被他单手扶在怀里,感觉到身后贴上来的温暖有力的臂膀,方才捂着心口慢慢道:“吓死我了!”
他缓了半天,才想起来用力揍了一拳白起州,奈何打在银甲上,白白硌得他手疼。
那人却突然俯下身,极近地贴在他的耳边。
冬日的烈风吹得他们鬓发厮缠,白眠雪觉得这个狗东西一定是又要嘲笑自己,已经做好了骂他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到热气酥酥麻麻吹进他的耳朵——
“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吧,不必去求他白景云。”
-
白眠雪从校场回来的时候,两条嫩生生的大腿内侧都擦得生疼。
他委委屈屈地脱了累赘的衣服,探头瞧了瞧绮袖她们都不在,方才小心翼翼悄悄关上殿门,翻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瓷瓶,拔掉塞子,仰靠在榻上。
腿根的嫩肉果然有点儿红,一碰就疼,马上要破皮了。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点药膏,又呆又委屈地给自己擦药。
都怪白起州那个狗东西,那么大一个校场,他居然能当跑马场一样拉着他硬生生一趟又一趟地跑,害他被颠得七荤八素,两条腿都在马背上蹭得生疼。
而且伤在这地方,他都不好意思当着绮袖她们的面,只能偷偷摸摸给自己上药。
“狗东西……!”白眠雪又沾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边骂边委委屈屈往腿上抹,突然听见外头“砰砰砰”有人敲门。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药膏藏起来,方才含含糊糊道:“谁呀?”
“殿下,是奴婢。”绮袖的声音透过门板响起来,“二殿下刚刚打发了人送了两瓶膏药过来,说是上等的好东西。殿下是不是伤着了,奴婢进来替您上药?”
白眠雪咬着牙,“不用了……也没伤着。”
“殿下,身子重要,您可别讳疾忌医!奴婢进来了——”
“别!”白眠雪吓了一跳,却听吱呀一声,凉嗖嗖的风灌进来,门已经被推开了。
他连忙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胡乱盖在腿上,抬头就见绮袖手里捧着两瓶药兴冲冲地进来,瞧见他这幅不自然的样子,倒吓了一跳:“殿下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