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后,展言跟着“明明洗好了澡但还是在半个小时以内装扮完毕浓妆艳抹”的东苔一起走进了夜店。
在东苔的强烈要求下,展言勉强打扮了一下。虽然困窘,但好歹做艺人的,行头还是要有。东苔一路上都在焦虑,拉着展言问看不看得出他身上的大牌印花t恤是a,走进去才知道担心纯属多余,里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人。一直走到卡座里才勉强有了点光,江少珩被一堆人围着,只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点头示意了一下。展言勉强看见他嘴唇动了动,根本没听见江少珩说什么。
东苔欢呼一声,眼睛都亮了,自如地凑到一个陌生人身边,三两句话间,酒杯已经举起来了。
坐在江少珩身边的女孩儿抬头看了看他,低头去跟江少珩说话。他们俩挨得很近——可能是因为音乐太响,不得不这么近,但两个人的亲密是毋庸置疑的。江少珩的手特别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几乎是把人搂在怀里的姿势。不知道江少珩说了什么,那女孩儿笑起来,又抬头看展言。
展言一下子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转开了视线。
女孩儿干脆站起来,走过来拉他,大声道:“我是江楚!欢迎你来我的party!”
展言没听见:“什么?”
女孩儿凑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喊:“江楚,我!”然后她指了指江少珩,“他妹妹!”
展言一下子想起来那张合照里坐在金小敏怀里的小女孩儿。
他记得那女孩儿跟江少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尤其两人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如果不是装束有性别上的不同,眉眼几乎无法分辨。但眼前的江楚他看不出来跟江少珩有几分像,光线太暗了,只有她脸颊上、眼皮上那些亮片在镭射光的映照下明明灭灭。
展言也提高声音:“双胞胎吗?”
江楚侧过脸,把耳朵凑上来,一股酒气混着香水的味道立刻往展言鼻子里钻,她大声喊:“什么?”
展言没跟陌生女孩儿挨这么近过,吓得僵在了那里。
江楚又喊:“你得大点儿声!去蹦吗?”
展言摇了摇头,江楚做了个怪脸,从桌上抓起一杯酒不由分说地送进了展言手里。卡座已经满了,她一根手指伸出来,只在空中随便勾了勾,沙发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江楚大笑起来,把展言一推,展言只能从她的口型分辩出她说了个“坐”字,然后她就转身去舞池了。
从卡座里站起来的三个人都跟在她身后,展言突然认出了其中一个。半年前展言跟他上过同一个选秀节目,展言还教过他弹吉他。但是展言参加了几期就被淘汰了,他一路走到出道,现在是个男团爱豆。
展言抬起手想打招呼,但是人家就跟不认识他一样,目不斜视地跟他擦肩而过。
东苔也跳起来,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乐不颠儿地跟着他们去了。
展言靠着沙发边上坐下了。
这里重低音太响,响得他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在跟着共振。舞池中间做了两个高台,分别站了两个在大跳热舞的女郎,有个花臂男的爬上其中一个高台,把一瓶酒从女郎胸口倒了下去。她一点儿也没停,只是迁就着他的姿势,反而把胸更挺出来,那花臂男下流地伸舌头去她身上舔酒液,激得旁边一圈人跟疯了一样。
展言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有些无聊地托住了下巴。
他其实非常不想来,但是东苔说,如果第一次就拒绝了江少珩,他以后都不会跟他们玩儿了。对此展言也有所耳闻,他们这一行谈事儿都喜欢去夜店,他对此一直不能理解,在这种问声好都要靠吼的地方,到底能“谈”成什么。不过这似乎成为了某种不能避免的社交,某种进入这个圈子的证明。东苔一直很羡慕那些能在一家排队六个月以上的夜店里随时随地订到卡座的人,更羡慕那些一条微信就把大半个圈子都叫来的人——简而言之,就是江少珩这样的人。
展言又看了他一眼,坐在江少珩身边的人都挺眼熟,多半是热搜榜常客。他们在玩骰子,江少珩笑得很开心,酒喝得也很快,完全没在意到展言在这儿一样。
展言突然意识到,江少珩可能就是随口把他们叫上,不是真的要跟他们“一起玩儿”。
他很困了,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他在心里计算着,如果十二点能走,那么在明天去打工之前还能睡几个小时。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在他掌心振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邵思远”三个字,还是个视频电话,展言给他设置的联系人照片被放大在屏幕上,是两个男生贴着脸大笑的合影自拍。展言一直没换过。
他把电话摁掉,不用接起来他也知道邵思远肯定又喝醉了。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给展言打电话。
邵思远很执着地打了过来,这回不再是视频。展言再次摁掉。但他已经站了起来,飞快地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顺着卫生间的标识来到了稍微安静的走廊,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振了第三遍,就和排练好一样。展言靠在男厕所外面的墙上,终于接通了电话。
没有人说“喂”。邵思远的呼吸声很重,从话筒里贴着他的耳朵:“每次都要打到第三个你才肯接。”
展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