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窗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郁金香,房间里布置得就像异常奢华,欧式的家私,复古的屏风,每一个家具摆放的位置都花了心思特别讲究,唯独病床方圆两米内啥都没有,只有一台生命体征仪在默默守卫着她......
汇众医院前身本只是城里一家普通的医院,五年前入江集团突然成立专项基金注资进来以后,斥巨资招揽了若干国内有名的肿瘤专家负责科室组建,优厚的薪资待遇也吸引了医学名校毕业生纷纷前来。
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是享誉全国的脑肿瘤专家医院,连带各种硬件软件升级,不但专科有名,其他科室的门诊也人才济济,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存在,虽说医院上了一个台阶但依然维持原来的收费。
人们纷纷赞颂入江集团是富豪里的典范,对社会的贡献有目共睹,江家在金城里的声望也因此如日中天。
又是一个沉闷的夜晚,汇众医院某个角落的加护病房里,一个人,在月光下露出倔强的背影,良久仍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她就是房间里的一件摆设,与房间融为一体。
即使这么大的套房里布置得再精致再温馨,也就只有这个一米宽的窗户是江弥月能稍微宣泄情感的唯一的出口。
地上四分五裂的花瓶,已经躺了一个下午,明艳的花朵早已枯萎奄奄一息。护士只要想进来收拾,都会被她轰出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理石桌上的花瓶碎了换,换了碎,似乎跟房间里主人的心情是同步的。
在住院的这一个月里,江弥月从一开始的乖乖听从安排,平静到压抑,到烦躁再到不安,又无奈地接受现实,反反复复的心理斗争,成为了她彻夜难眠的噩梦。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窗台看见楼下花园里的大爷搀扶着大娘并排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夕阳,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沧桑痕迹,似乎又没有痕迹!落日余晖洒在大娘的脸上,那应该就是幸福的样子。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时间是定格的,空间是彼此的,岁月也只是他们幸福的证据。
有那么一瞬间,江弥月把大娘看成了自己,而身边相濡以沫的人是紫留山。那该多好啊......
所以,每到下午这个时间,她就在窗台边等着。等着他们的出现,也可能是在等自己的幸福出现......
都说老人害怕住院,其实不管什么人都害怕!那股消毒水味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你这里是救死扶伤的医院,听到的看到的基本都是生离死别,心里的阴暗面每分每秒都在试图往外窜。当你把心里的负面情绪安顿好,才发现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只要你还在里面住着,每天都要循环往复地做着心理斗争。如果你知道什么时候出院那你还能倒数着求个心安理得,如果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除了自我安慰麻痹自己,你还能做什么?未知是最可怕的,这是何等的折磨煎熬?
而更煎熬的是江弥月的妈妈秦霜严令禁止女儿私自踏出房门半步,纵使她很想走过去跟大爷大娘打个招呼,听听他们的故事,也只能站在楼上远远看着。也不能说妈妈□□,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江弥月心里清楚得很......
弥月娇小的身材刚好能探出半个身子,在窗台边既能近距离闻到花香又能感受着风从身边肆意乱窜的气息,闭上眼睛想象着下面是巨浪滔天的海水,远处是冷冰冰的深邃的海洋,就像那天晚上站在东海的悬崖边上。
她心底一直期盼着身后能够再次回荡起那个熟悉的总是夹杂着关切之情的声音,“你别站那么开,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晦水性 !”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按捺着躁动不安的长发,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眼前的紫留山。
白色的长裙像无数双手向对方挥舞,一丝凉意慢慢从心底往上攀升。
明明是脱口而出的答案偏偏他却沉默了。
天上的月老如果看见这一幕,一定也会为他着急得立刻把属于他们的红线连起来再打个死结省得这对痴男怨女再闹腾下去扰了他的清梦。
她痴呆地倚着透明的落地窗,看着外面干净的夜空。憔悴的面容依然无法掩盖病人绝美的侧脸线条,空洞的双眼稍稍被些许凌乱的头发遮挡着。
乌漆妈黑的夜空,没有星光点缀,更没有皓洁的月亮,但她每个晚上都准时在窗边等着,等到身体无法支撑就倚靠着窗台。
她应该是渴望从夜空里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能够支撑她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她压根就不想在医院呆着,无论她怎么挣扎母亲这座大山还是牢牢地把她压在这里。更何况以她的病情,由不得她耍性子。
“噗通!”窗台边上的人儿突然毫无预兆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好多好多片段,她的一生就像电影快进般一帧一帧地重新过了一遍。
遗憾,肯定是有的,但又能怎样?人生如此,求而不得,日思夜想,起起伏伏,草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