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她在哪儿?”
他跌跌撞撞走出医院大门,期间撞到了不知道多少人,但周钦朝似乎已经丧失直觉似的,他脑中只余靳簇还未说完的那句,“没事,就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挂了她的电话。
为什么,他刚刚不肯听她说完。
周钦朝站在警局门口,被警察堵在外面,他死死攥着杨席元的袖口,几乎疯癫般,一遍遍地说着,“求你,求你让我,见见她。”
“就见她一面,可以吗?”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看不清面前人,泪水汹涌而出,紧握的手爆出青筋,唇色苍白。
杨席元猛地将他抵在墙面上,望着眼前人散乱的发丝,眼眶几乎被血丝填满,对方神情几乎癫狂,耳边传来持续的质问低吼,“凭什么?”
“凭什么错的是她?”
他又说,“让我见见她,求你们…”
“就一面。”
杨席元屏住呼吸,眼前却浮现起靳簇那双平静地不能再平静的眼睛。他别过头,忍住不去看对方,画面逐渐重合,他语气沙哑,重复着刚才女孩的话,“她说不见你。”
周钦朝脑中响起“嗡”的一声,他忽然想起靳簇那句,“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我不见他。”靳簇将手放在案台上,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痛苦,似乎丧失一切情绪,眸色深深,一片死寂,“你知道我说的那人是谁。”
她嘴唇抿起,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算了。”
周钦朝几乎能想象出靳簇说这话的表情,他身体发抖,听着对方说,“她还说,‘算了’。”
只是轻轻的一句,周钦朝却再也控制不住,他跪坐在地,眼泪无声滑落。过了很久,杨席元终于转身离开,周钦朝终于也回过神,崩溃般痛哭。
杨席元肩膀一抖,忍不住回头,却对上他那双发红得厉害的眼睛,攥着手心,推开审讯室的门,里面同事冲他点头,他隔着不远,盯着角落里发呆的女孩。
她听见开门声,缓缓转过头,看了杨席元好一会儿,似乎试图在他身上看到别的什么人。
靳簇蹭了蹭指尖早已凝固的血,抬头,借着审讯室的灯光,盯着坐在座位上的警察,语气并无波动,“刚刚你问的…什么。”
警察一怔,他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杨席元,下意识地轻咳一声,又重复着:“根据你的描述,也就是说,在推搡中他的眼角撞到了地面的石头?”
“是。”她说。
“以当时的力度,如果没有那块石头,只是使被害人倒地。”另一个警察在电脑屏幕上敲字,边说着边时不时望向靳簇。
靳簇淡淡望着对面的警察,抿了抿指尖,“我要是想杀他...”
“早在一年前,在他催靳广善还债的时候就杀了。”她盯着地面,眼睛里的光逐渐暗下去,“他的命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她抬起眼眸,像是自嘲般,“可这些东西好像,到底还是把我困在这儿了。”
警察的目光在靳簇年龄那一栏滞住。
十八。
靳簇指尖沾染着鲜血,听着警车从远处传来的鸣笛,双手被手铐扣住,靠在椅背上,缓缓仰起头。
闭上眼睛,她好像又看见那人了。
周钦朝穿着白色衬衫,站在主席台上,他拉开凳子,坐在她跟前,说“明年站在这儿的还有你”。
周钦朝啊。
干嘛认识她呢。
她这样想着,眼角陡然落下一滴泪。
周钦朝在超市买了一包烟,走在路上,跌跌撞撞,几乎失去方向似的。他记得那天和靳簇从警察局出来,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下,他一瘸一拐,她扶着他的腰,同他开玩笑。
他想起靳簇,于是沿着那条街向下走,几乎控制不住般,一直来到了靳簇家。房门紧闭,红色鲜艳晃眼,周钦朝眼尾颤抖,他鼻尖一酸,紧接着鼻腔,喉咙,口腔泛酸,眼前景象与记忆里一幕幕重合,他慢慢闭上眼睛,手背青筋暴起。
周钦朝紧攥领口,后背倚在门边,身体一寸寸滑下。他笨拙地拆开那盒烟的包装,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没抽。
他学不会抽烟,他没法释怀,只是闻见那烟味儿,他就能想到她。
那一年岭川市有不少传闻。
比如高考那天,市六中门口那条巷子被警戒线封起,地上流淌了大片大片的鲜血。比如原本榜上的第一名是七百二十分,后面被除了名。比如听说考了七百二的学生成为了某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最终被判处三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比如七百一十分的周钦朝没有上京大,他以当年的最高分报了京华政法,读法律系。
周钦朝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拍照的那天,他独自一个人站在后门呆了很久,直到老秦喊了他三四声,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