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蕙兰这句话说得极其流畅,竟然不口吃了。
——云晚湾脑中率先跳出这个念头。
而后她想了想,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好戏?什么好戏?
她百思不得其解,努力想辨认简蕙兰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可方才她熄灭了蜡烛,此时四下一片漆黑,她无论怎样,都看不清。
云晚湾心中惊疑不定。惊的是她唯恐姜玉衡此人将沈庭书拉来当作挡箭牌,替他们顶罪。疑的是,从简蕙兰的态度中,她似乎窥见了一丝端倪。一丝……事情似乎还有其他转机可能的端倪。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思路,那思路却绕的像团乱麻,令她丝毫没有头绪。云晚湾凝神思索着,她想找出那个能理通思绪的线头。
姜玉衡……五皇子……女子……沈庭书……
园中四个人在云晚湾脑海中盘旋。蓦地,她想到了什么。
方才五皇子在池塘边时,她分明听到有人在说五皇子游园时看中了一位婢女,想必便是此时被他掳走这位了!
云晚湾气急。
这人未免也忒不要脸了些,仗着身份地位,便强取豪夺!
想到这,云晚湾实在躲不下去了。
她提着裙角,弯腰穿过来时的花丛,一边抖落裙摆上沾上的零碎花瓣,一边迈着细碎的步子越过拱门,故意放重脚步,走进小花园里。
她听的清清楚楚,暗处,五皇子果然不敢有动作。
正严严实实挡住沈庭书视线的姜玉衡望见她,一愣。
云晚湾又走近几步,沈庭书若有所感似的,抬起头。四目相对,相触一瞬即分离。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对视,云晚湾的内心却不甚平静了。
沈庭书没甚情绪的眼眸里,在看见她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沉得如他身后的暗夜一般,浓重如墨,仿佛要将她吞噬,攫取了她的全部。那眼神似是没甚情绪,却又蕴着许多云晚湾瞧不明白的情绪。
沈庭书眼睫上的白霜颤了颤,夜色中的零碎灯光轻轻摇曳,云晚湾回过神来。
姜玉衡正偏头瞧着她,唇上带着他一贯的笑意,眼眸却是丝毫不带笑意的冰冷。
云晚湾攥紧拳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面对姜玉衡时,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平静,内心的恐惧与憎恶交织,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了!
她连忙眨眨眼掩饰眸中情绪。明知灯光昏暗,他未必看得清自己眼中情绪,她却不容自己露出半点端倪。
她行礼道万福。
姜玉衡让她不必多礼。
他迟疑片刻,似乎是见云晚湾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含蓄地问道:“这池边可是有什么东西,惹得云小姐一而再流连于此?”
云晚湾自然听得懂他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对沈庭书不死心。
东西没有。
云晚湾想。人倒是有一个,只是脸太臭,还不大愿意她的靠近。
这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略一沉吟,她轻声道:“劳二殿下挂心,臣女确实丢了些东西。”
说着,她便俯身寻找起来。
她既然如此说了,姜玉衡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
耳鬓散下来一缕发,云晚湾顺手将那缕墨色丝绸般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玲珑可爱的耳。
明灭的灯光里,她的耳莹润如玉,墨发被风抚开一些,隐约可以窥见脖颈处比耳更加细腻的肤质,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姜玉衡瞥见,微微蹙眉。
沈庭书则是将目光错开,不再往她身上看。
云晚湾弯着腰寻了许久并不存在的东西,有些乏了。想必沈庭书跪了这么久,也乏了。可姜玉衡还在盯着她的动作,她不能露出破绽。
眼神瞥向沈庭书,云晚湾有了主意。
她对沈庭书道:“太暗了,我看不清,劳烦这位公子给我寻一盏灯笼去。”
不知是乏力还是怎么的,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娇柔,倒像是在撒娇。
沈庭书与姜玉衡居是一愣。
沈庭书领了命,起身时,抖落一身白霜,身周散开一圈白雾,卷向云晚湾。
云晚湾瑟缩一下。
沈庭书淡淡撇她一眼,未多言什么,便使轻功离开了。
姜玉衡面色微沉。
云晚湾余光瞥见,心想,约莫是沈庭书没理他的缘故,他才黑了脸。
她如今不同往时,不爱看他的笑脸,偏爱他那无可奈何的黑脸,只想让他永远也不能得偿所愿。
只是惹恼他变脸,让他不高兴,这似乎不大解气。
只顾着想事情,没注意脚下,云晚湾不小心踩到岸边湿滑的青苔还是其他什么,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慌乱之间,她的手胡乱挥舞,想抓住什么东西,正巧抓住欲伸手扶她一把的姜玉衡的袖口。
“刺啦——”
云晚湾僵了僵,姜玉衡也僵了僵。
待云晚湾回过神,她手中多了一截竹叶纹的杭绸。
她傻了眼,拿着那截绸布,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须臾,还是姜玉衡拂袖,轻笑一声:“云小姐瞧着身量纤细,温温柔柔,力气却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