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陆骁忽然怔住。
他一看她笑,就移不开眼,哪怕这笑脸是为他人而绽放。
陆骁抿着唇,贴在腿侧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想抬起来,摸摸她的脸,手指却只是微微一动,便又紧攥成拳。
他沉默太久,云霏霏忐忑不安地轻唤了声:“殿下?”
“嗯。”陆骁如梦初醒,嗓音有些沙哑,“孤知道了,孤会让人去打探他的下落。”
云霏霏瞪大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完全没想到陆骁竟会愿意帮她。
同时也注意到,陆骁不止眼神声音都温柔,就连向来抿成一直线的薄唇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云霏霏觉得陆骁有点奇怪,像是突然间就变了个人。
眸子不再冷冰冰的,就连向来冷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许多,最重要的是,殿下他居然笑了。
不过陆骁脾气本就奇奇怪怪,喜怒无常,云霏霏不由猜想,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太子的心情才格外的好?
云霏霏小鹿似的圆眼困惑地眨了眨。
“但在这之前,孤得问清楚,他是你什么人。”陆骁低眸望着她,微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他漆黑的眼瞳就像月光下宁静的海浪,温和而柔软,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防。
云霏霏心脏一阵怦怦乱跳,有一瞬间将他和梦中的身影迭合在一起,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压下强烈的心悸感,略不自在的别开目光,如实以告:“是奴婢的朋友。”
陆骁语气温和地问道:“就只是朋友?”
云霏霏茫然一瞬,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她怔怔地点头:“奴婢刚进宫时,受过李之许多帮助,他是奴婢的恩人,也是奴婢为数不多的朋友。”
陆骁垂下长睫,遮掩住眼底的晦涩,淡声道:“魏行应该跟你说过,孤素来不喜人撒谎。”
想起宁姑姑刚才都说了什么,云霏霏连忙解释:“那是宁姑姑误会了,我跟李之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才不是、才不是什么相、相……”
那两个字太难启齿,云霏霏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拼命摇头。
她太紧张,完全没察觉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多。
陆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庞,掩在宽袖内的手指紧握成拳,再也无法忍耐。
“孤与贺指挥使有要事商谈,你且在寝宫候着。”
陆骁嗓音突然低沉很多,一下就恢复成平日的冷淡,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云霏霏一愣,再抬头,就只看到陆骁大步离去的背影。
刚刚明明心情还很好,怎么突然间就又生气了?
太子殿下的性格她实在捉摸不透。
……
贺烺一身红衣,抱着胳膊,垂着眼皮,姿态散漫地斜倚在书房外的梁柱上,浑身一股懒洋洋的嚣张气质。
当脸色阴沉的像能滴水的陆骁出现在视线中时,贺烺却是瞬间站直身子,俊美到锋利的眉眼浮现讶异之色。
跟在陆骁身后的魏行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远远看见贺烺就拼命地朝他挤眉弄眼。
陆骁不发一语地越过贺烺,进到书房。贺烺随后也跟了进去,随手带上门。
贺烺进去时,陆骁已经拢着衣袖,站在书案后磨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墨条,手背青筋毕露,俊美的脸庞神色阴戾。
“殿下。”贺烺先是来到书案前,抱拳行礼,接着走到陆骁身侧站定,递上一张纸条。
陆骁专心磨墨,头也不抬,慢条斯理道:“念。”
贺烺不太想念。
他自幼就与太子相识,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如此情绪外显的样子──明显处于一种暴怒状态。
贺烺担心太子听了,砚台会直接砸自己脑门上。
陆骁轻抬眼眸,要笑不笑地睨他一眼。
饶是贺烺身为金吾左卫指挥使,也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
太子气势逼人,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与以往的内敛沉稳相差甚远。
“念,我念还不行吗?”贺烺微微蹙了下眉,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他举起纸条,一边说话,一边前行:“云画,原名云霏霏,年十四,忠勇侯之女,庶出行六,生母谢姨娘,胞兄云裴,三岁方被接回忠勇侯府,入云家族谱。”
贺烺停了下,确定自己已经离太子够远,才接着念下去:“此女容貌肖母,脾性也肖母,生性狐媚,为谋姻缘不择手段。
“半年前,此女与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言之暗通款曲,私定终身,沈言之自幼与云二姑娘订下婚约,却为了她忤逆至亲、不惜得罪忠勇侯,也要改娶她这个庶女为妻。”
贺烺为平安候世子,贺云两家为世交,云霏霏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这件事当初虽然没有闹大,忠勇侯夫人却是气得不轻。
据贺母所言,这谢姨娘原是忠勇侯偷养在外的外室,年轻时抢了忠勇侯夫人的夫君不说,没想到谢姨娘的女儿长大之后竟也有样学样,恬然不耻地抢她女儿的未婚夫婿。
忠勇侯夫人再大度也忍不下这口气,这才会将云霏霏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