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入京后,京城之内三军齐聚,必乱,尔等以留存实力为名,护送陛下从密道出京,以宫中号角为令,适时,城外二十万大军将助陛下——重登大典。”下令时,他已经将醉酒的女帝轻轻抱到了龙榻上,中了药的女子无知无觉,只有眉心仍是皱着的,这一日,她本是设计狰首卫杀他的,思及此,他伸手去抚她眉心,“记住,无论如何,不得提前告诉陛下,否则,前功尽弃。”
棋差一招……可是我的陛下,棋差一招的,从来都不是你。
邵韵时盯着那双长睫,它们沉沉遮下主人的神色,叫这沉默都显得窒息。
须臾,那帘睫终是掀起,她跟着眉尖一跳,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比陛下死得晚一些。”他道,“大桓没有了陛下,微臣却不能不顾大桓。”
邵韵时险些听笑了,不过一瞬就收了唇角:“倪培卿,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私下联络北狄的人,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恨的不是你杀我,我恨的,从来都是你走的那条苟且路。”
倪培卿跟着敛目,绷紧的唇线几近平直。
“倪将军拿命将我送出血海的时候,沈仲哲等一众清流尸骨横陈城门前,父皇母后和三皇兄死不瞑目,无人收尸,五万援军尽数牺牲,无一生还。我以为,尸山血雨走出来的我们,哪怕是离了心,唯有对北狄深恶痛绝这一点,永不会变。我却没想到,你为了夺我的权,不惜引狼入室,倪培卿,你是聪明人吧?聪明人,怎会与虎谋皮?”
“……”
“你曾问过我,可还记得幼时许你的话。我好像没有回答过你……你相信吗?我记得。”
“……”少年,哦不,是男人的眼突然动容,几近逼视。
邵韵时迎着他:“我说过,你喜欢什么,只要你说,我都送给你。”
喉头滚动,倪培卿觉得一颗心都被一只手狠狠揪紧,跳得艰难阻滞。
“可是倪培卿,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只是在——抢。”
马车已经出京,人声尽数远去。
邵韵时轻声说完这个抢字,终于觉得周身都松坦下来。她重又去看男人越扣越紧的手指,心底竟是有些嘶吼出声的快意,只是这快意不过片刻,就被一种无以名状的酸痛取代,叫她实在笑不出来。
“不是。”
有些喑哑的声音传来,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轻得仿若叹息,却抓耳极了。
邵韵时没想到这一点他竟会反驳,反问:“不是什么?”
“倪某想要的,从来不是天下。”
“哦?”邵韵时不以为意,忽又想起什么,她微微倾身,凑近了面前的人,“忘了与你说,倪将军来找过我,你知道他与我说了什么吗?”
骤然而来的气息叫倪培卿偏头。
邵韵时莞尔,目光流连在他面上:“将军竟然与我说,你心中欢喜我。”
躲闪的目光凝滞。
“倪培卿,总不会是——你想要的,从来都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