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韵时目光一闪,瞧见他弯下的眉眼。
“你笑什么?!”
少年真的在笑,肆意得不加掩饰,直到突如其来的痛牵绊,他才伸手按在了心口处,深深喘气。
邵韵时退开一步,想要发作,又见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赶紧又问:“伤口裂开了?我去喊太医!”
“公主!”
衣袖被攥住,只是这力道甚小,邵韵时也是被他出声唤住。
倪培卿收回手:“公主不必麻烦,末九来替我重新换药就行。”
“当真?”
“嗯。”
他坐在那里,轻轻低着头缓解疼痛,拳心紧握,从耳郭到脖颈皆是泛红,似是兀自在较着劲。
“谁叫你笑的!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邵韵时骂他,一屁股坐下去。
只是这般坐了,二人才同时怔住。这般的训斥,实在不该是他俩如今的身份。
好在少年疼得厉害,并未出声,邵韵时便就当自己是放了个屁,伸手就将他怀里的毯子掀开。
出其不意,倪培卿根本没拦住。
心口的绷带已然被血水浸湿,邵韵时看得触目惊心,顿时朗声就喊:“来人!”
末九应声而入,看见床前景象也是惊到。
“去叫太医!”
“替我换药。”
二人同时出口,却是两个指令。
末九站住了。
邵韵时扭头:“堂堂倪公子也会讳疾忌医,还真是有意思!”
罢了她不等人回话,又对着末九道:“你家公子想死,你也想吗?!还不快去!这儿可是本殿的地方!”
“是!”
“等等!”倪培卿缓了缓,虚弱道,“这儿是公主的地方,只是倪某的身子,倪某知道。而且,公主不是还想要倪某在此多养养病么?怎可好得太快?”
“你……”邵韵时不可思议地看住他,只觉这么多年,当真是白认识了他,原来竟还是个疯子。
“公主,倪某是军营里养出来的,这般箭伤如何,还是知晓的。”
“……”邵韵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道是射伤了他,又决定利用他,那他倪培卿就算是个好人了吗?他都觉得无事,她又何必怕他死了。
话既然已经说开,如今局势,他也赖不了账。
末九为难得很,上前不是,不上前,公子那伤口再不处理可怎么办。
“我明日约了三皇兄过来,你可得打起精神来。”邵韵时干巴巴道。
“公主放心。”
又是一会,邵韵时呲了一声:“愣着干嘛?!你还真不管你家公子了?!”
倪培卿想笑,但这次学了乖,只清了清嗓子:“公主。”
“干嘛?!”
“倪某该换药了。”
邵韵时这才发现末九脸上的神色不对,还有床上那个压根没敢瞧她。
房门砰得一声带上,倪培卿终于是呃了一声,松开扣得惨白的手指。
“公子怎么搞的,这公主……她不是又补了您一箭吧?”末九虽是见惯了血的,可到底没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啊,搁谁受得了,他躬身剪了少年的衣裳,这才又拿了药来。
“胡说什么。”
“都说公主殿下不学无术,刁蛮任性,”末九叨叨着,“原来是真的。这南书房一来就找公子麻烦,眼下这……这算什么事,公子都这样了,她还来……”
“末九,公主是来探病的。”少年开口,轻易就叫人闭了嘴。
倪培卿自己将药拿过来,抖落在伤口上,末九跟着一个龇牙,却没听主子哼一声。
片刻,等到那药劲缓过,床上人才又道:“你随我回京后,用过武么?”
“啊?”不明白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末九摇头,“没有,末九一直都是小厮。”
“那你猜,为什么公主会猜到你武功不弱呢?”
“……”
倪培卿递过纱布,示意他替自己包扎。
“你以为,为什么她会拿一道圣旨来与我谈条件?公主恐怕知道的远不于此——这样,你还觉得她不学无术,刁蛮任性吗?”
末九答不上来,他将人扶着躺下,疑惑道:“公子,末九有一事不解。”
“说。”
“倪家坐镇兖南,朝中无人不敬老爷一声将军,公子乃是倪家独子。公主若是真的想要拉拢倪家,就不该伤公子如斯。”
“那你觉得,这么多年,又有谁家拉拢到了倪家呢?”
“老爷不涉党争,自然不会有所偏颇。”
倪培卿嗯了一声。
末九猛的想到什么,他惊诧地看向主子,不甚确定地试探道:“那公子……公子难道是……公子想帮公主?不,是想帮三殿下?”
不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