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然呢,你以为我能大摇大摆地拿着镇远侯夫人的手书,给正炙手可热的女尚书大人?”
“也是。”我拿过家书,打开,里边是“天冷多添衣,努力加餐饭”之类一些不温不火的问候。母亲大老远托一回家书,绝不可能只是说这些,我看向大哥,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侧眼看我怎么应对。
我将信纸浸入水中,又放在火烛上加热,这可是我们兄妹从小就会的伎俩。果然,不一会儿,母亲真正想说的话才显现出来:
阿和我儿:
你我母女分离数年,为娘未有一日不思念我儿,只盼着你在宫中一切安好。为娘不求你上进求功,只愿你平平安安等到年满出宫,你我母女有再相聚之日。
数日前,你兄长来信说明你已有意中人,为娘本该替我儿开心,但又十分心忧,为娘此生有幸得你父亲这一心人,又有你们几个承欢膝下,实在是幸运之至。
然为娘切身感知,守护一段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情是多么艰难,为娘与你父亲只是门第之差,尚且只能远遁塞北才可保全,更何况你与他乎?
为娘实不忍看你经历娘曾受过的苦,希望我儿能再三斟酌你的终身大事。但无论你做何种选择,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们,都会永远支持你,保护你,我们一家人同在。
安好勿念
娘亲
我看完,忍不住泪水涟涟,“娘亲……”
“这是母亲的意思,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妹妹,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大哥,我非一时冲动,我与凌越日久生情,一起历经生死,早已不可分割。况且此生已是天残地缺,谁又能嫌弃谁呢?”
大哥看我神情不对,连忙追问,“阿和,你这是何意?”
“大哥,我……”话到嘴边未曾说出口,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滴落。
“阿和……”
我倔强地擦去眼泪,嘴角努力扯过一丝笑意,“大哥,我其实,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在我想一了百了之时,是凌越一直陪在我身边开解我;在我受伤生死未卜的时候,是凌越星夜奔波而来,偷偷为我驱毒,最后才捡回这条命;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凌越永远无条件地站在我身后保护我。大哥,你说,如果这样都还不是爱的话,那何为爱?”
大哥已全然不见了刚刚的淡定自若,反而是我,如今提起往事,竟能波澜不惊了。
“和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欺负的你,哥哥去给你报仇。”
“在这深宫中,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谁还能无所顾忌地欺侮军侯之女呢?”
大哥愤慨地一拳砸在墙上,“和儿,是大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大哥,这不能怪你,怪只怪天意弄人,也许是“因果轮回,父债子偿”吧!”
“此话何意?”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告知于你。大哥,此事你万万不能让父亲母亲知晓,更不能让小哥知晓,不然以他的性子,杀到京都来也未可知。”
“阿和……这么多年,这些,你全部都自己承受。你有哥哥们,有家人的呀,你为何不告知我们?”
“哥哥,父亲在塞北威望日盛,圣上猜忌沈家已久,我们小心行事尚且不及。若父亲得知此事,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那时正好被圣上抓了错处,卸了兵权,一并发落了沈家,我们该怎么办?沈氏几十口人要怎么办?他想要我这副残躯,拿去好了,只要能换我们一家平安,能换边塞百姓安宁,又有什么关系,舍我一人而活百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哥哥难道不明白吗?”
“为兄晓得其中的利害,可是……可是你是我妹妹,是我们从小捧在掌心的妹妹,竟受屈至此。”大哥缓了一会继续说道,“你放心,此事自今日起,不会再有人提起,父亲母亲也不会知晓。只是,阿和,委屈你了。”
“大哥,我无事,都过去了,如今我有凌越,你也来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父亲母亲那边,就劳你看怎么帮我说服他们接受凌越啦。”说着,我又换回了天真快乐的模样,冲着哥哥撒娇。
“你呀……罢了,都依你,你选的肯定不会差。”
时辰不早了,我将哥哥送至宫门口才返回,日色西沉,黄昏已至,这样美的夕阳,可惜只能看见这小小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