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
见君翊从蓝钰瑶房中行出,景天急急迎上去,迫切问道,“君大夫,如何?”
“受惊过度,气机逆乱,上雍心胸,阻塞清窍,目前有高热的迹象。她醒来后轻则会失去部分不愿想起的记忆;日后若有类似的刺激,随时可能触发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专研女科十数载,君翊从蓝钰瑶身上余留的痕迹,自然不难推测她遭逢之事;此种遭遇对女子而言、不啻于致命的打击,“重则兼有失眠头痛,发呆发愣,少语少动;或情志失调,无故哭笑,惶恐不安,惧人怕光。”
「咚」的像被什么狠狠重重地砸向心房,倒退了几步,跌靠于门边。景天紧攥着拳,愤懑、心疼、自责充斥于胸臆,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瑶儿。倏地一阵气血上涌,「噗」的一声,腥咸的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君翊快速点了景天几处穴位,忿然斥责,“你肺病刚好,身体本在恢复当中。暴怒、强行用武,现又弄得肝气上逆、气血紊乱,不要命了吗?”
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配合着调整气息,待顺畅后向君翊回礼致意。景天捂着疼痛的胸口,微张着唇嗫嚅难言,泛红的星眸藏不住锥心的沉痛,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愣愣地扯动嘴角,隐隐含着哭意,“君大夫,有没有办法让瑶儿恢复正常?或者让她永远也想不起那些事?”
从景天对蓝钰瑶称呼的变更,想来两人情感发展顺利,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君翊迎着景天蕴着希冀的眸光,“有是有,不过…”
景天连忙上前,激动地抓住君翊的手,“君大夫但说无妨!”
“我云游的师父曾将「忘忧草」和「忘情花」提炼成药丸,服之能让人忘却伤痛的记忆,”君翊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份无奈的怅惘,“可服用者同时亦会忘了自己所爱之人。”忘其所痛,谓之「忘忧」;忘其所爱,谓之「忘情」。若人生取舍,有得必有失。
景天心一紧,闭眼合眸间几番沉重的吐纳,睁眼时态度决绝坚定,“君大夫,请你用药。”深情地眸光凝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于她,他冒不起任何的风险。只愿她能忘却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重拾欢颜。能否记得爱的是他,相比之下、已经不重要了。
好一个至情至性的痴情男儿!君翊若有深意望了眼景天,其人骨骼清奇,乃少有的练武之才,此为先天禀赋;但他从容的气度,良好的教养绝对离不开后天环境长久的熏陶,其真实身份断非表面所见的普通家卫。蓝钰瑶为羌族酋长的掌上明珠,景天的背景恐非寻常,却心甘情愿默默守在蓝钰瑶身边。世间男子凡沾上爱之一字,百炼钢亦化为绕指柔。
为景天的深情无悔所动容,君翊即命人取来丹药交予景天,“趁人未醒,尽快让她服用。”顺道交待相关注意事宜,便对着房内正照顾蓝钰瑶的丫鬟说道,“青黛姑娘,我开了定惊安神、清烦退热的方子,劳你随雪见走一趟。”
景天抱拳,无限的谢意与感恩化作一句,“君大夫今日之助,俞轩感激不尽!”
景天竟是青唐的继任当家,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轻拍了下景天的肩膀,“多保重!”及见对方眼底隐忍难掩的痛楚,君翊感慨慰言,“若情深,必不能轻忘。或可尝试,让她重新爱上你。”
目送君翊离去,景天步入房中,倒了一杯水放置在床边的凳上。坐于床沿,伸手扶起蓝钰瑶,让她倚靠着自己,并试着轻唤了声,“瑶儿…”
得不到任何回应,景天毫不犹豫把手里的丹药抛入口中含化,轻撑开蓝钰瑶紧闭的唇齿,俯首将丹药慢慢喂完给她。接着喝了一口水,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确保她把丹药全部吞咽下肚。
然后将人扶正,随即盘膝而坐,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运气催动内力,源源不断给她输送真气,以助丹药更快起效。
收功之时,因过度损耗、真气逆流,鲜血从景天的嘴角缓缓流出,他丝毫不在意的以手背快速擦掉,即倾身往前,蓝钰瑶虚弱无力的倒在他怀里。小心翼翼搂着她,柔情万分、轻抚着她尚红肿的脸,怔怔地凝望。
两人往昔的一幕幕从脑海浮现,似一根根长长的针,一下又一下猛然扎进他的心,痛得撕心裂肺却又甘之如饴,通红的眼藏不住悲恸、氤氲出颤抖的雾气,嘴角微微扬起、努力扯出一抹淡笑以劝慰自己,却毫无可避、迎接着一波波蓦地席卷而来的心酸苦涩,哽咽不成调的醇厚男音,痴喃着千疮百孔的嘶哑暗淡,“瑶儿,你忘却我们的曾经也罢,我记得便可。”
好一会儿,拇指指腹轻轻触着缺了些血色的丰唇,喉咙哽了哽,景天无限眷恋地印上佳人微凉的额心,男儿热泪无声滑落,多年的等待与守候化作未曾来得及、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诉说的一句“瑶儿,我爱你…”
极为不舍、紧紧地将蓝钰瑶深拥入怀。深深一个呼吸,扶她躺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方站起身,但觉脑袋一阵晕眩,脚下跄哴,身形不稳。
“景护卫——”青黛端着汤药进门,瞅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