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北地秋声乍起,西风吹木叶。
凉州城内往来的百姓都换上厚实的夹衣,不只着单衣。
街道上一挂着“和韵茶坊”的牌匾茶肆前摆着不多的座位,只坐着零星几个人借着热茶暖身。
北地多尘土,人们都是快饮,如若不然,不多时茶水上就会覆着一层薄薄细土。
茶铺庞的官道,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浓眉大眼的男子拉着缰绳,向城南疾驰而过,扬起一路飞尘。
百姓纷纷向官道两侧避让,茶铺上两名男子说起了话。
“这是谁家?”
“不知道,看方向似乎是……卞家?”
“庶长卞家?”
“正是,最近频有驿卒来报,这段怕是要不太平。”
“只怕是胡人南犯我武都。”
对话的二人皆叹了口气,低头饮了一口热茶,杯底茶渣浮浮沉沉。
那驾马男子一路疾驰,到了一家朱门前。
他翻身下马,上前轻叩面前的六角金漆门环。
不多时,朱门半开,一名青衫门子探头,接过了信笺。
离门口不远的院落中,高大的梨树上坠着零星的枯叶,兵器破空的声响不时传来。
一碧玉年华的女子肃着脸,手握着一柄红缨长枪挥舞。
长枪犹如灵蛇般灵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光影。
忽然后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卞期惠眸光微转,清喝一声,提后步,枪由身前起,往身后斜落,寒光直逼来者。
“小姐!”丫鬟鸳时被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手中端的金澄澄的茶水溅到托盘上。
卞期惠弯了眉眼,狡黠一笑,“鸢时,莫生气。今儿个是金玉满堂?”
“是呀,小姐。你若是手下不留情,老是这般吓奴婢,可就没人给你送热茶了。”
鸢时轻声责备卞期惠的行径。
“自然如此,我们鸢时是最能干的。”
卞期惠果断认错,将长枪安置好,执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热茶入喉,只觉得心肺通透。
“刚刚是不是有客人来访?”
“是这样,淮平过来传话,说这次传信之人同以往不同。”
“有何不同?”卞期惠有些奇怪。
“听淮平说,口音不像凉州,倒像南边口音,身侧佩剑剑鞘有银。”
卞期惠蹙眉,南边口音只有京都中州和青州,剑鞘有银起码是六品官,何至于来北地送信。就怕真是京都来人,就麻烦了。
“信笺呢?”
鸢时递上信笺,卞期惠拿起信件,发现封口由火漆密封,上面的盖章是“中部将军”四字篆书。
“还是待阿父与兄长归来再说。”
父亲与兄长此番外出,已经半月有余。
卞期惠提起枪缓步走向屋内,思绪万千。
父亲的庶长之职不过是朝廷立在地方的一个小小爵位,武官而已。
卞家是个普通的家族,祖上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屠户,但偶然一天的际遇让祖上的跟上了本朝的开国皇帝。
倒是跟着一番马背天下,追鹿中原,最后得了个封侯的奖赏,封赏至北地。
祖上跟现在已经隔了数年有余,皇位更迭,现下只不过落得个庶长的低品爵位。
朝廷至今已经拨不下钱款,家中只能盘几个商铺,来维持收入。
有一段时间北地闹饥荒,家中还把庭院梨果拿来变卖,母亲在那段时间时常叹息认为降了门第。
卞期惠认为这是务实的一种想法,祖上留下这颗梨树是有原因的,定然是开国之时百废具兴,靠它维持生计,保留到现在,依然在庇佑我们的卞家。
中央为何如此乏馈,实在是当今朝廷昏庸,亲佞远贤,地方割据分权,胡人南侵,百姓困苦久矣,新朝整个局势无比紧张。
新朝至今虽也不过数年,怕终究是要落得分崩离析,更朝迭代的下场。
然而阿父说过,只要新朝存在一天,我们仍旧是新朝的子民。
父亲对于新朝仍有效忠之意……
卞期惠回屋用过饭后,便走向自己的闺房准备午歇,临了会儿帖子,乏困之意便渐渐袭来。
未时已过,屋外日头斜照,细碎的光芒透过檀木雕窗照进寝房。
床榻上四角都挂着桂花香包,垂下的层层叠叠的天青色纱帐不时扬起,可以窥见床榻上女子散落的青丝和妍丽的侧颜。
寝房内静谧一片,一名丫鬟在床榻旁边守着,也不住打起了哈欠。
突然,床榻颤了一颤,惊醒了差点睡着的丫鬟,赶紧上前撩开幔帐,就看见卞期惠白皙的额头布满细汗,眉头皱成一团,身体不住的颤动,似乎是被魇住了。
“小姐?小姐?”梅见轻声呼唤。
模糊不清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