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
那双冰冷森寒的眸底一片血红。
宛若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浴血恶鬼。
无情、疯狂、歇斯底里。
但是思及云落落,少年眼底阴鸷的血红陡然一凝,杀意犹如冰血消融,缓缓地消散。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茫然。
方才落落为何没有救他?
是因为他见到落落太兴奋了,所以看起来不够可怜吗?
萧曜垂落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
下次见面他要忍住兴奋才行呢。
这样落落才会跟他重修旧好。
重温故梦。
少年垂下纤长的黑睫,苍白清冷的俊脸看起来有些失落,眼尾濡湿发红。
破碎可怜到了极致。
云落落跟随杜司籍来到凝萃宫。
凝萃宫里雕栏玉砌富丽堂皇,鎏金缠枝莲纹熏炉里焚着苏合香,轻烟缭绕,却见紫檀木嵌玉宝座上坐着一位珠围翠绕妆容精致的美艳妇人,正是贵妃容毓秀。
云落落低头向容贵妃行礼。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
“谢娘娘。”
容贵妃此番召云落落进宫是为了给太子说亲。乾德帝与镇远侯联姻,表面上是君恩浩荡,但实则却是想挟制镇远侯。
容贵妃执掌六宫,自然要为君分忧。
更何况,镇远侯手中握有兵权,若是将来太子娶了云落落,那么镇远侯手中的兵权也将会成为太子的囊中之物。
所以太子娶云落落这件事。
容贵妃势在必行。
“赐座。”
“谢娘娘。”
宫人们低头献上茶盏,容贵妃看到云落落的那张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云落落生得妩媚动人,肤若凝脂,黛眉如烟,一双澄莹秀澈的杏眸,掩藏在纤密浓长的羽睫之下。那身雪白的狐裘更是将她的容颜衬得纤尘不染。她美得空灵净纯,偏生那杏眸眼尾有些上翘,将她清美绝伦的脸庞勾出了三分绮丽娇态。
云鬓花颜,琼姿玉貌。
宛如近妖的海棠。
饶是容贵妃也不免看得有些失神。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是云落落不能为她所用,那便只能亲手毁了。
谁教她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留着也是祸害。
容贵妃竭力掩住眼底恶毒的嫉妒,笑着对她说道:“素闻镇远侯之女姿容绝世,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云姑娘竟是比天仙还要貌美呢。”
“臣女惶恐。”
云落落口中说着惶恐,心中却是波澜不兴。前世她因救下萧曜而与容贵妃交恶,在容贵妃手中吃过好几次苦头,没人比她能更知晓容贵妃的心狠手辣。
如今云落落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再参与到容贵妃与萧曜的斗争之中。
这一世,她要作壁上观。
再也不要去给萧曜当挡箭牌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容贵妃很快就进入正题:“不知云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十六。”
“那也不小了……”容贵妃端起青玉莲纹茶盏,“可曾有婚配?”
云落落垂睫:“回娘娘,臣女母亲当年因生下臣女难产殒身,为报生恩,臣女已决定终生不嫁,为母祈福。”
容贵妃掀起青玉茶盖的动作一顿,轻笑着对她道:“云姑娘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女人这一生柔弱犹如蒲柳飘絮,若是无枝可依,将来父兄驾鹤西去再无庇佑,便只会零落成泥,受人轻贱。”
云落落眸光娴静如水:“受人轻贱固然可怕,但自轻自贱更为可怕,古有妇好挂帅,冼英统兵,谁说女子便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活呢?更何况……娘娘适才说了,臣女如今年纪不小了,应当明白自个儿的人生,该是怎么个活法。”
这便是拿容贵妃自个儿的话堵她自个儿的嘴了。容贵妃原本以为镇远侯这个莽夫生的女儿不过是个任人搓揉的软柿子,没想到竟是个伶牙俐齿的,一时之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冷笑:“可若是圣上降下谕旨亲自赐婚呢?莫非云姑娘还想抗旨不尊,忤逆圣上不成吗?”
云落落眉眼低垂:“德之本为孝,教之所由生,圣上以孝治天下,自然不会强令臣女孝无始终,贵妃娘娘说是吗?”
容贵妃唇角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许久,才传来容贵妃疲惫的声音。
“本宫有些乏了,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待得云落落离开后,容贵妃狠狠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脸色难看至极。
“这个贱人竟敢拿孝道压本宫?!”
“娘娘息怒。”殿中宫人们个个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滚!”
凝萃宫只留下徐嬷嬷跟杜司籍这两位心腹,徐嬷嬷问:“娘娘,若是这云家姑娘不肯嫁,那太子的婚事可是要作罢?”
“谁说要作罢?!”
“那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教人夺走她的清白,毁了她的身子……”
容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毒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