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陈家的前一天,苗双去了趟银行,将攒了十年的钱取出来装在信封里,晚上照例给陈太太送去果盘,鼓鼓囊囊的信封压在盘子旁边。
陈太太神情微恍,问她什么意思,十七岁的苗双低垂着脑袋,肩膀微缩,视线与脚尖齐平,温温吞吞地:“这些年谢谢您和陈叔叔的资助,我知道您和陈叔叔不缺钱,这一点点或许只是您给予我的冰山一角,但是我无以为报,还望您能收下。”
“我对陈少爷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您不会再在东兴市看到我,您和陈叔叔对我的恩情没齿难忘。”
初到陈家的头三年,陈太太对苗双的态度并非后来那般恶劣冷淡甚至挖苦嘲讽。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那天身着破烂棉袄的女孩胆怯的瑟缩着肩膀实在惹人怜爱,戳中了陈太太心头的柔软,在那三年多里,她待苗双视如己出。
三年多的温养,饥瘦如骨的孩子脸颊终于圆润了许多,也不再似头两年那般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那张总是沉静无波的面容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直到意外发生,美好时光戛然而止,刚有了点起色的生活急转直下。
……
在那段清晰又逐渐模糊的记忆中,陈家驰还是高中时的模样,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门口的人是他。
记忆里的陈家驰温和爱笑,说话时眼里总是含着笑,语气和缓,语调听着平平淡淡,却让人感到舒服,十几岁时的宽肩长腿和出众外貌就让他处在了人群中心。
但——
只有苗双知道那副清润笑容下的真面目。
寂静昏黄的走廊里,空气中交织着两道浑浊的呼吸。
苗双看着空荡的尽头,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尽力保持着冷静:“先生,能先松手吗?”
温热的气流拂过皮肤带起一阵酥痒,苗双满心抗拒的挣扎着往前,却被箍的更紧了些。
身后的男人没有放手的意思,佝偻着高大身形靠在苗双的肩上,开口时的语气缱绻暧昧:“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苗双不想搭理他,没有回答。
陈家驰低笑一声,耐着性子将苗双转向自己,微凉的手指擒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到那双棕色的眼眸里终于映入他的面容才微微俯下身。
他的动作让苗双下意识避开了脸,很快又被大掌掌控着转了回来。
淡淡的烟草味从男人身上散出,夹杂着一丝冷冽的香味。
“过去我常常感到后悔,”陈家驰在离苗双几厘米的位置停下,直直注视着那双毫无情绪的漂亮眸子,“如果我早一点出手,或许你就可以在我身边多待几年。”
听到这话,苗双勾起了嘴角,笑不达眼底:“没有这种可能。”
“是我没有及时察觉到我妈的异常,早一点发现就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么多年。”
柔软的唇落在苗双的脸颊一侧,陌生的触感和气息令人作呕的同时也惹起了一片战栗。
即使得不到回应,陈家驰仍乐此不疲的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沉闷的嗓音仿佛苍蝇的嗡鸣。
被桎梏了自由的苗双被迫贴在陈家驰胸膛,呼吸贴着心跳,彼此间呈现出暧昧的姿态。
苗双仿若未闻,心下只觉讽刺:“陈家驰,你父母知道你在找我吗?”
“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被陈家驰下一句话堵住了嘴。
“知道又能怎么样。”
苗双神色一凛,倒是忘了陈家驰在陈家的地位和重要程度。陈母虽对他要求严格,但也溺爱纵容。
可她不理解,想不明白陈家驰对她的执着源于何处。
喜欢?
脑海里刚冒出这两个字,就被苗双否定了,谁会唆使别人欺负喜欢的人,用尽手段让喜欢的人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是她这个玩具没有被彻底毁灭的不甘吧。
苗双闭上眼沉沉地呼了口气。
曾经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突然出现,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如果被陈母知道陈家驰已经找上了她,又会如当年那般让她离开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些未知让她倍感窒息,难道这辈子都要过这种生活吗?
“陈先生……”苗双刚开了口,被一阵急促铃声打断。
电话来的及时,陈家驰看了眼苗双,熟悉的备注让他身形顿了下,胳膊缓缓垂下,怀里的人瞅准机会泥鳅似的脱离而去。
紊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远去,同关门声消失在尽头。
仿佛从深渊中得到了解脱,苗双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捂住苍白的脸,冰凉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着颤。
包里的震动拉回了她的神志,是周卫。
听筒里传来略微沙哑的嗓音,苗双沉默了几秒才张了张嘴,几乎是开口的一瞬间,周卫就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