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三日方停,雪深的地方,可以没过半个小腿,行动不便。
离宵禁还有小半个时辰,不过这样的天气,大概不会再有客人,所以这几天酒楼打烊都很早。
小伙计正准备关门,三五个穿着毛袄的大汉掀开了厚毡帘进来,口里哈出白气,叫道:“伙计,上几壶酒,要热的,再给我们几个安排几间上房!”
来的这几位,算是酒家的熟人。
伙计陪笑道:“不巧了,这几天三楼上房满了,二楼还有几间,各位要不然将就将就?”
那几人抬头看了一眼三楼,没什么人来人往,十分安静,只有两个女人坐在走廊上。
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像他们一样被困在城里的不止一个。
“行行行,有的住就行,快上热酒。”
“好嘞,上热酒!”小伙计冲后面的人喊了一声,招呼他们坐下,闲聊了几句,“几位大爷不是准备今日出城吗?”
“嗐,城门早就关了。”他取下头顶的兽皮帽,直摇头。
“这不还没到关城门的时候吗?”
“这谁知道,也没提前张榜。”
另一个大汉指了指天,调侃道:“我看是有大事发生,上面那位估计是不行了。”
“嘘——”伙计连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求饶道,“这可不兴说的,几位大爷当心祸从口出。”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震天响。
三楼走廊上的人听了一会儿,那几个大汉已经开始喝酒,说得全是不着边际的话,于是提议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嗯。”端阳点点头,便和结因回了房。
一直到半夜,那几个人还在喝酒划拳,吵得很凶。
端阳沐浴完,坐在妆奁前梳头。结因在一旁收拾,又听到楼下一阵哄笑,没好气地说:“那几个人有完没完了!”
说着,结因就要出去叫他们安静,端阳连忙叫住她:“随他们去吧。”
“可……”结因还没说完一个字,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呀?”结因凶凶地问。
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回答:“掌柜让我来送点点心。”
吵得心烦,还有什么心情吃点心,结因腹诽。
端阳抬袖掩笑,催促道:“好了,去开门吧。”
来送东西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尽管她穿得很朴素。结因见过不少美人,也一眼看呆了。
空碧楼竟有这样的美人?
她冲结因行了一礼,端着点心进来,放到桌上,盈盈一笑,说道:“厨房新做的,掌柜让我送给公主尝尝。”
镜前的端阳一顿,视线从自己的发尾转移到镜中,透过镜子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起身过去,贴着东面墙站着,打量了那女子几眼,点了点头,微笑说:“替我向掌柜道谢。”
那女子低头欠了欠身,抬头之际猝不及防掀起了桌布,顿时扬起的碗碟全往端阳脸上扑。
结因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往端阳刺去。
“公——主!”结因向端阳跑去,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匕首距人不过半丈,端阳已经拔出身旁的清霜剑,往前送了半步,抵住女子的咽喉。
耳畔陆续传来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眨眼间,手持匕首的女子,已经不敢再上前。
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
“你早有防备?”不然没人可以躲过这一击,何况反杀,她不甘心地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有一个破绽太明显,称呼。
在外的时候,即使是结因,也只会称呼“夫人”。
而且她太漂亮了,漂亮到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端阳无心指教她的刺杀伪装,问:“谁派你来的?”
她一笑,像狐狸一样妖媚:“七公子……”
端阳转了转手里的剑,好让剑刃贴着她的脖子,威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然而她只笑,不再多说半个字。
死且不畏。
端阳拿这样的人没办法,只能让结因先把她绑了。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哀嚎尖叫。
什么?
端阳一瞬间的神情变化,逃不过暗杀者的眼睛。她准备最后拼命一搏,才前进了半步,胸口一痛,低头一看,青莹若霜雪的剑身没入了她的胸口。
顺着宝剑,她看到她要杀的人,也脸色苍白地看着她、手抖个不停。
力气一瞬间全无,她躺到地上,听到那位公主的嘶吼。
“大夫,快去叫大夫!”那位公主冲身边的婢女喊到,跪到她身边,捂住她的伤口,抽噎着声音,“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冲上来,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