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舞台灯光明亮,屏幕上是春暖花开的景象,孟灯与其他几个同学依次走上舞台。
台下人影如同黑色暗潮,不断向前涌着。
孟灯挽了挽耳旁碎发,等待着音乐的响起。
而吉他弹奏的悠然愉快的调子随着一阵大提琴声后响遍整个操场。孟灯缓缓举起话筒,当耳返里的节奏清晰时,她开口唱:“时光是琥珀/泪一滴滴/被反锁/情书再不朽/也磨成沙漏......”
站在台上的孟灯整个人被光影眷顾,十分恰好,她站在最中央的C位,直面正前方的摄影机。
笑着,浓长的睫毛扑闪下,隐隐光影在眸中跳动。漆黑的瞳仁明显斥着情动的深,整个人自信而大方。
孟灯总认为自己不好看,有时她会厌自己没有更小更精致的脸,会不喜欢自己灰蓝色的眸底。而陈犹却觉得她脸庞的线条柔和极了,渡在光下时似书中慈悲的神女,眼神中有时忧着,连一棵草和花的凋零都会泛起泪光,倘若说神女怜爱着众生,而她便爱着此刻的当下,喜欢岌岌可危的月亮,喜欢复杂用典的诗篇。
陈犹喜欢她趴着睡觉时脸颊溢出的一小点肉,喜欢她不时煽动的睫毛扫下的阴影,喜欢她眼角的一颗连自己也未发觉的浅痣。
他更喜欢她此刻的模样,她不会不相信自己,她会大方地面对赞扬,会自信地看向镜头,喜欢她不在乎旁人而成为自己的样子。
所以心动,何止一次呢?
台上的人合唱着:“慢动作/缱绻胶卷/重播默片/定格一瞬间/我们在告别的演唱会/说好不再见~”
而他心底念着这句歌词的意思,我们在告别的演唱会,说好不再见。
他说才不要。
那日他踏进七班的教室,一眼看见前排的她伸手,在风将蓝色纱帘吹起,布角扫过木桌时,掌心抚过兜风的地方。
她是在感受风,是运动还是形状呢?
陈犹一时错愕,而他走到她身旁,问出那句“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的时候,便是在顺应自己的心。
孟灯的歌声是青涩的,也是真情的。
陈犹很少在看着孟灯时,心脏会剧烈地跳,像是书上的“怦然心动”大概只有一瞬间。
心跳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条弯曲的,起伏的,无限接近而无法相接的曲线,可如此,它吸引了无数鉴定科学的青年相信爱神的存在。
他亦甘愿受到科学的惩戒,因为在严谨的几何线条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那晚,陈犹送孟灯回家。
她说:“我们好像不顺路诶。”
他点头承认,“我送你回去,你穿的裙子也不方便骑车,晚上一人也不安全。正好我打算去买款洗衣液,我家附近最近都没货了,不知道你家附近有没有。”
多好的借口,路灯下她欣然坐上后座。
少女拦着少年腰肢,早已不如以往那般小心翼翼。感知着他的体温,孟灯问:“陈犹,我刚才唱歌好听吗?”
少年愣了一瞬,“好听。”
“你也会唱歌吗?”她问。
陈犹分心:“你想听的话,如果你接受,我当然可以为你唱。”
她抬头看着他笑,“你唱什么?”
他沉思片刻,“郑伊健的《一对对》,好吗?”
“好啊。”
黑夜下,月光疏离,为冬日增添几分寒气。
少年声音轻轻,像是哄睡小孩子般,含着柔情:“月亮亮众星伴随/快看看满天星泪/日一对/夜一对/萤火一对对/夜静静众生伴随/雨细细有风相聚/来一对/回亦一对/落花一对对......”
少年生疏的粤语,咬字嚼音都算不上标准,但能听清歌词,他唱“有什么不对,冰天雪地也一对。”
孟灯想,这是你唱给我的吗?还是只是刚好想起这一首,又会唱这一首。
陈犹,你是在告诉我什么吗?
“好听的,以后有空多唱唱。”
“嗯,谢谢。”
她家楼下,陈犹将礼袋递给孟灯,“前几天和母亲聊天,说起你来。她听说你在学业上和我互帮互助,所以嘱托我将这份礼物在艺术节时送给你,也不是只有母亲的。”
他笑:“看在小孟同学勇于突破自己,在艺术节上大放异彩,里面有一件我送的小小的礼物,算是奖励给你的?希望你接受。”
她愣了,竟问出口来:“陈犹,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别扭,是喜欢上我了吗?”
孟灯用着玩笑的语调,却更多是试探。
但在陈犹回答之前,她就恢复理智,调侃着说:“好啦好啦,开玩笑。”
她接过礼袋,“替我谢谢你母亲的礼物。然后,你的小奖励,我也接受咯。”
“陈犹,再见,晚安。”她已然转过身,向身后的他挥手告别,然后匆匆走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