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楼,清辉似滚纱潮水漫地。
泉奈想,今夜阿音想说的话应会很长。
她走进室内,又是侧身半礼,泉奈见她眉眼间虽有乏力绵软之色却穿戴整齐并无丝毫失仪之处。
果然不负…贵族之名。
即便寄人篱下,甚至委身于人做妾,她作为贵族那份生来就携刻在灵魂中的骄傲从未被抛弃过,她的鬓发一丝不苟即使仅簪着一朵小小的绢花也有属于哑女阿音别样的风仪。
那时的泉奈还有三分少年心性,尚无心爱之人不明情不知所起的道理,更无法探知兄长素日不显山露水的情绪中藏着对阿音一抹难言复杂的情绪。
后来他想,应是怜惜又欣赏的吧。
出于强者对于乱世中饱尝他人鄙夷的哑女阿音,斑哥应是带了一分怜惜和垂爱。也更或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名为无畏无惧的神色,又或是在日常起居中她所表现出既恭谨卑微又骄傲的姿态。
对于斑这样的男人来说,阿音乃是闯入他本无波澜人生中一道最为振聋发聩的声响。
她端庄踱步,脚边的衣摆随着她的步伐泛起如滚边轻波般的震动,随后她端坐在斑的下首,抬起面颊,双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火光的红,与她眼中的烟波灰蓝碰撞在一起,异常扣人心弦。
她冲斑侧首点头,随后举起右臂宽大的袖口下她的手掌惊鸿一睹,阿音又摆摆手左右摇晃几下室内一瞬只闻得衣料摩擦之声。
斑与她相处几月甚是明了,只听他望着阿音回答道:“好,我明白了。”
泉奈:???你好个什么呀,我什么都不明白啊。
小哥泉奈完全不明白这两人间无声无息的沟通模式,只觉得又见灯火下两人无可挑剔的面孔上泛起一丝名为【相知】这恶趣味的神色,年仅不过二十的泉奈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兄长和阿音的恶意。
单身狗泉奈:暴击x2
他托腮深思,只觉得自己兄长真乃奇人,能与千手柱间这个大话篓子成为朋友,也能和一言都不能发的阿音对视后散发出名为你意我了的气氛。
——真真乃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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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吧,将你想说的都写下。”
斑对阿音这样说着。
虽说斑已知晓她旧日的姓氏与外间对她寻找,但说到底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阿音还是打算由自己,亲自告知宇智波斑过往的种种。
于是她颔首坐下,从泉奈的角度望去依稀可见佳人鬓角边簪着的梅蕊。
渺小却又惹人瞩目。
在阿音提笔写下过往的第一笔时,方才外间还月露云轻的样子顿时不见,转而从远处的云层中传来一声闷闷的雷声,似是对旧事的掀开有很大不满。
——我...
她提笔写下的第一个字乃我,即是明确承认对于旧日贵族身份的认可。
——我乃翎音,本姓长尾,长于淑室,少时承训。
她落笔至此处,远处雷声似近似远,仿若一曲悲音方起时的前奏。阿音淡淡,不为外界所动,她想说写出来也好往事在心中积压了十年能有人与自己分担片刻,也是幸事。
——命运多舛,家中逢难,阖族俱灭,一朝飘零。
白纸黑字跃然而上,轻描淡写的十几个字便裹挟了一个人的前半生与一个家族的覆灭盛衰。
宇智波斑心中不知是何感想,只觉一抹隐隐的痛楚随浓墨于纸上的字一起化开。
说起十年前的长尾之乱,他仍旧记忆犹新,那时他还不过是南贺河变初与柱间结识不久的少年。
起初还耽于男孩子之间略带有较劲意味的丢石子游戏,后来被双方家族发现,斩断羁绊后恰逢长尾氏与羽衣一族勾结引起大乱,宇智波一族也收到了新的任务委托前去帮助平定叛乱。
是以旧事的来龙去脉,他还是知晓的比较清楚的。
其实全由一段北条王族间的风流韵事而起。
第六代目大名北条出云自幼受制于外戚长尾氏,成年后更是迎娶了长尾之女为正室,因受桎梏,故常年沉迷于诗词花鸟之间,风月度日无心政务,致使年逾三十膝下还一无所出。
他的身体情况也并不理想,无奈,为保后嗣,六代目多番请求在西芳寺为门迹出家多年的亲弟北条持丰回城为君,是为火之国第七代目大名。
北条持丰初时立下重誓:今后生男也让其入僧门而不继家主之位。
然开头的信誓旦旦却在后来成了大祸的起因,长尾氏为了确保下任大名必须带有长尾一族的血脉,迫使长尾女君与两代大名有染,不久后便诞下一个孩子。
名为北条雅人。
此后为了不重蹈覆辙北条出云的境遇,北条王族与长尾氏为争夺继嗣的辅佐之权争斗了十年,直至十年前政乱爆发,旁人都以为是长尾氏的叛乱是在不甘落于下风后孤注一掷的反扑,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