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左脸写着“我都说到这里了你们还不追问我?”;右脸是“我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很厉害还不夸我?”。只可惜那场谈话后劲比糖葫芦大,陈阿财听完只是虚虚应和两声,就再没有说的。
她往火光中看,觉得自己好像晕晕乎乎,也许是刚才吃急了,怎么看见火中有个小孩飞出来……
嗯?
“金子!”
——
镇上客栈今日生意十分不错,陈阿财没和丘比特在邻房,她选了隔壁,叫伤员和爱神住在一起,低着头把钥匙递给他,就急匆匆带着金子上来。
金子不是旁人,正是她跑这一趟要养的小童。
她盘腿坐在窗台前,守着一块糕点,时不时戳两下,看见粉扑扑下落,心情也没有舒缓多少。
她说:“金子,我要问你个问题。”
而另一边。
骁先生半躺在床上,他本身全靠丘比特施法才能掩盖伤残,等到长安以后,也会被带走所有记忆。
但这都不影响他此刻翘着腿挑着眉,尽管丘比特手上杯子已经快要被捏碎,他仍然只能注意到对方面上平静无波,尤其眼中都是“虚心请教”的意味。
正中下怀的感受。
丘比特向自己说了许多遍“他是个愚蠢的失忆者”,又将言辞整理很多回,才终于觉得一切都天衣无缝,面对着骁先生,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他遇到一些麻烦。”
哦,吾有一友,即为吾,心有不解,遂问之。
骁先生难得好心没戳穿这种拙劣谎言,继续听下去。
“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女孩,当然,我的朋友是一位算得上英俊而健壮的男子,他有非常强大的本领,足以让他做到许多事情。”
吾甚勇,遇一女,或名阿财。
“那位女子原本对他关怀备至,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从山……珊来迟一次聚会之后,就开始疏远我的朋友,他感到十分苦恼。”
阿财远吾,吾哭。
自诩体贴的浪子骁先生听完这段动人的家家酒故事后,“啧”了一声,饶有兴致问道:“那你怎么想的呢?”
“这是我朋友的故事。”
“我就是在问你朋友怎么想。”
丘比特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向来缺少家人关爱,不知道许多事情到底是对是错,真假情感都难辨,只知道抚摸着指间弓箭纹,然后脸上泛起红,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是理性之神,没有雅典娜女神的智慧,不会像阿波罗一样歌颂美好和青春,更不会像宙斯那样对每一朵鲜花都留下肮脏的痕迹。
爱神停留在十五岁,他将人间当做游戏,却只有一颗小小的真爱之心。
骁先生看惯这种孩子,满眼都是过来人的态度:“她见到你朋友什么反应?”
“面色染上薄红,羞赧又躲避,恨不得在屏风后面窥探?还是始终关心着,却不敢和你对视?”
“尊敬的先生,那是我朋友。”丘比特最后一次纠正他,却也愣住一下,然后说,“但您说的……似乎一点不错。”
阿财的躲避总是伴随着偷看,今夜面色也总染着红,像是要把血管连接成爱琴海那样,血液在跃动着,跟火光一样明亮。
老天,难道说……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女子芳心暗许了。”骁先生说完,笑眯了眼睛,“恭喜啊,邱先生。”
那是阿财的心动吗?
他突然也有点面色染上薄红,眼中满是羞赧。
骁先生浑然不知道眼前人两千多岁,比他太奶的太奶还要祖宗,只是摇摇头,感叹年轻人之间真是快活,已经不是他这种三房小妾的生活了:“你朋友若是喜欢那女子,就回应着,女子心软,得不到爱情可能会寻死觅活。”
他在柳州就曾……唉,往事罢了,往事罢了。
丘比特坐在他对面,少年眼睛又重新湛蓝起来,却透露出迷茫和一点欣喜,那笑意如同刚种下去又发芽,颤颤巍巍打了个招呼。
她会寻死觅活吗?
老天,阿财会死吗?她可是神,是他有些……有些心动的神。
是的,是的,丘比特闭着眼睛,在内心承认道,他已经把这位曾看作母神的人物当做未来伴侣那样看,这是不道德的,更是有悖天理和他们之间纯粹关系的,但是,但是他们两情相悦啊!
那他一定会回应的,他要让阿财跟着他回到奥林匹斯山上,那里有世间美好的一切!
天呐,他脑子里现在一团乱,无数想法和声音都汇入其中,像是一曲合着他心动的交响乐!
刚发芽的那一点成长出来,蔓延到全身去了!
甚至隐隐约约当中,丘比特捉到风里有哭声,像是浪花尖尖拍打着彼岸岩石,细细碎碎的响声跨越整个大洋——
“金子,我不想死。”
房间里,山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