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一人与蛇纠缠。
此乃上古魔主之铃铛,摇之金舌出音,以咒语相辅,敌人溃败,有甚者头颅破碎。
叮叮作响,铃声清凉。
阿旻有力的螯肢,仿佛被这铃声砍了一刀,于空生火,沉重打在地上,土块凹陷。而她痛苦地蜷缩,可螯肢被卡,整只巨型蜘蛛发抖,无处可躲。
铃声依旧,阿旻体内火山爆发,热气顶脑。
堂溪毓已然脱身,头发凌乱,她顾不得随风瘙痒脸颊的碎发,顶着骄阳,撒腿跑向苏绎。一不小心没刹住脚,她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道长快住手。”
不等苏绎戢手,那串铃铛已被堂溪毓抓得紧紧的。他回过神——方才见到堂溪毓被缠得喘不过气,他怒气上头才失手。
若她晚来,只怕阿旻从此只是小蜘蛛。而他,可能再次成为鬼蜮。不同于上次,他这回当真伤及无辜。
再灼热的日光也不及堂溪毓的眼神刺眼,他不去管铃铛,仅走到缩水般的蜘蛛面前,为其念经,帮其修为。
稍后,阿旻化作人身,额角的淤青不变。
碎步点鼓,野草落落,堂溪毓掏出一小罐药瓶,所剩仍夥,她紧着为阿旻上药。阿旻凭借所剩无几的力气,扯上堂溪毓的衣袖,喃喃道:“听我的……别去了。”
堂溪毓蹙眉,眼里满是心疼,只把住阿旻的手腕,谈及额角淤青:“这伤是蛟弄的。”
听她陈述般的语气,是问非问,阿旻不再挣扎:“对。”而后如睡着般,摊在地上如沙煎。
“茫茫六道,何可谓无其理哉!”
堂溪毓慢慢挪开她的手,依旧惦念着,甚至更期待去见名不见经传的蛟。
“先别去。”这声出自苏绎,他侧身道,像是恳求。
“那要何时?”
“至少不是现在。”苏绎没说完的是:你如今打不过阿旻,去见蛟无异于送死,我又负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那要何时?”
堂溪毓起身,头也不回,说话只是淡淡的,隐约带着哭腔,大抵是姐姐遇难那日的情景涌上心头。
旧事如针,藏在心里不妥,吐出来也痛苦。
苏绎上前阻止,柔声道:“先将他们处置好,届时我一人前去即可。”
“道长能做,我为何不能?不过披萝带荔,怕他不成。”
“唐姑娘自然四清六活,但我毕竟经验多,这时不必逞强。”苏绎温和一笑。
堂溪毓心情平复些许,点点头,“嗯”了一声。
“秋芝。”
她淡淡一声,欲叫秋芝先带人回去。
“啊啊啊啊啊!”
异口同声,堂溪毓不自觉地转头,只见源头激起大片水花,饱满的水珠坠如雨,阳光之下无金光粼粼,只有泥浆汇水。
唐掖半个脑袋挣扎于其中,求救声延长,不协调的双臂上下扑腾,湖水不再平静,平白生出窟窿,随他上下。
闻声,堂溪毓和苏绎上前。
“我不过是去拾手绢,一没碰着他,二没搭理他,他才似妖,胡乱地退退退,竟掉进去了。”
岸边的青黛对着璃湖嚷嚷,倒像是说给唐掖听的,但她话音柔软,仿佛唐掖背着她戏水,对不起她似的。
“捞他上来吧。”堂溪毓看向苏绎,颇为劳累地扶额,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些什么事!
他应声,食指与中指并拢,于手心书写,后吹气,天降数罟莹莹,潜入浑水而销匿。
而后,他手掌紧握,唐掖像是被渔夫网起,他渐渐浮起,浮出水面,浮到半空,终降落于地。
“泥水太恶了!娘的,我的衣裳脏了!”唐掖呛着水说。
皲裂的地缝喝足了水,转而为泥,沾在他的紫色衣袍上,遇水晕开。
他膝盖发软,却咬牙起身,略带僵硬,眼睛不知往哪儿放,手拢紧,对苏绎恭恭敬敬鞠躬,然一字不发。
估计愧疚昨日下毒,今朝不敢细语。
“你很怕我吗?”
青黛悄然出现唐掖身后,语气娇滴滴,可唐掖心底直发慌,脚打滑,踉跄着跑到苏绎身后。
苏绎被二人你来我往弄得不知所措,仅等他们消停,并偷望堂溪毓的背影。
堂溪毓此刻疲惫至极,她好奇到底是谁掱了她的精气神和好气运。
此刻慢慢坐在岸边,累气拖人,以湖为镜,只见湖中的她,脸上汗液沾紧灰,发丝如箬,不堪细看。
“秋芝。”
“秋芝?”
几声呼唤落了空,她换了个方向,背对璃湖,四处观望仍不见人影,心里再次升起异样,是望井里投块石子久久不闻回响的深不可测与惧怕。
蓦然,她隐隐发凉,面不见风,但背后有风曳她,发簪掉落,长发成了旗帜往后飘,十指发力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