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你在搞什么东西?”诺里皱着脸,暗想他到底是忽然失忆,还是装作精神分裂。
“啊,对不起。”他继续用那种异样的欢乐的语气说,“到了我重置程序的时间了,刚才我们在谈话是吗?对不起,我全部都已经忘了。”
诺里偷偷把枪收起来,试着重新认识他,“你吓了我一跳,好像你不是个人类似的。”
“我……实际上,我前年去世了。”奥斯特.古德曼一摊手,无奈地说,“我的老师……皇家御用机械师十所圣杰给我重铸了一副躯壳。我猜因为时间太过紧迫,这个身体并不太好用。”他转过身来,露出自己的背心,薄薄的衣衫之下,透露出一块金属的材质。
“这就是所谓的备份记忆转移?就是用人造的身体代替血肉之躯?”诺里十分震惊,震惊之处在于这种技术的简陋。
“不,真正的备份记忆和培植肉身技术已经很成熟,我原本并不想这样活下来,我们……我和老师已经活得很久了。我想可能因为老师他太寂寞了,或者害怕以后会寂寞,所以临时采用了这个办法。”
或者就像是手里拿着礼物盒子,总是忍不住要打开的。诺里暗自想着,对人来说,最敌不过的诱惑大概就是未知了。
“一开始一切正常,”奥斯特笑了笑,“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总是从一切正常开始的是不是?后来全变了,”他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好像正在说一桩小孩儿都知道的烂寓言,没有一点新意。总之,我们还拥有人格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珍惜这玩意,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只有失去人格了,才知道当工具是什么感觉。”
诺里有点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你觉得自己变成工具?”
“或者说变成一件东西。”奥斯特停顿了一下,像是自己在品味着自己的话,“那段时期的记忆基本上被老师删掉了,从我第一次跟他说我不想继续了,我想关机开始。后来我肯定央求过他几次,他采取了定期清空内存的方式,将我的记忆归零,这样我就会一直沉浸在周围的新奇环境当中,不会去寻死了。”
诺里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个循环……感觉更像地狱。”
奥斯特笑出声来了,“感觉到痛苦也是一种美好,孩子。可怕之处在于消磨掉了灵魂,可惜现今之人竟然都不知道,他们正在干这事。”他转回身,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那玩意很奇怪,他直接塞到诺里手里。
诺里还没回过神,手里的东西冰凉,很坚硬,好像一块花岗岩。奥斯特打了声口哨,诺里的肩章被顶开了,那只原本死了似的电子小飞虫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停靠在奥斯特的手指尖上,宛如活物。
“东西你拿走吧,但是你要把这个小家伙留下来,你不能这么对待它,你不能这样全力地使用它,当它是个没生命的东西。”他轻轻吹着口哨,逗弄着小飞虫,空气震动使那双薄翅轻轻张合。
诺里想要转身离开,她已经感觉到,再也不能从他身上取得信息了,但是最后她还是想要赌一把,她扭回来,问:“你喜欢昆虫吗?你喜欢手工制造的昆虫模型?”
“我不喜欢。”他回答得十分平静,“我们是没有权利创造生命的,更别说用捡垃圾来造。你该走了,小妞,我不能思考这些,不然我又会提前盼望着重启时间了。”
诺里出来的太久了,桃乐丝已经在登陆舱口翘首以盼。她看见诺里平安地回来,但是脸上没有一丝欣喜,全是失望和茫然的神情。
“奥斯特.古德曼没有给你满意的答复?”
“他说了很多……已经说得太多了,可是……他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诺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联系斯坦。
这句话没有吓到桃乐丝,“并不奇怪嘛,异人番也不算是个活人……严格意义上说。”
“他还给了我个东西。”诺里摊开手,手掌心上放着一个洁白的,材质好像陶瓷的东西,仿佛是个零件,沉重光滑,有许多弯曲互通的孔洞。
桃乐丝眉毛打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这个……看起来有点像个假心脏,艺术品吗?”
“感觉像一个零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有可能他已经完全精神错乱了,我感觉他的老师做了一件错事。”
斯坦的通讯申请是和斐尔卓的一起来的,诺里盯着视讯器上两个并排的信息连接邀约,斐尔卓的大概打开就是一声咆哮,而斯坦的八成也不是美妙的消息,她一闭眼,把两个邀请都通过了。
斐尔卓的吼叫声果然最先传出来,他的嗓音又亮又响,带着金属的音色,所以第一声完全把斯坦的低沉声音盖住了,随后他们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每人分割半个屏幕,张望着看不见的对方。
信号在这里很差了,影像断断续续的,不时出现一层雪花。
“斐尔卓在旁边吗?”斯坦十分保守地问。
“现在不在,再过一小时,他会在的。”诺里也保守地回答。
斐尔卓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