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于帝都来说,绝对是一个不眠之夜。
街上从天黑到天亮,都是成群结队的流浪机械师,他们结成游行的队伍,从中央城区走到偏远的街区,一路上欢快兴奋地唱着带着地区口音的歌谣。这群像是神经病的奇装异服者,举着自制的奇怪灯牌,上面装饰成简化版的机甲形状,像杂耍艺人的节日表演。
白茗站在街口的一个黑暗拐角处,静静看着眼前的情景。
可惜她的感情可完全不能和这些人共通起来,甚至叫她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她全程参与了改变这个夜晚的壮举,但是她这个当事人却即将开始无休止的麻烦了。
“拾荒者万岁!”一个干瘦的老头大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倒跟干瘪的外形不同,声若洪钟。震动了周遭的环境,使一群人跟着他大叫大嚷起来。
“好像是你设计的似的。”白茗不屑地撇撇嘴,转身隐入了黑暗。
白氏的宅院在比较偏远的城郊,尖耸的山崖上头像小盒子似的建筑群,仿佛彰显着白姓是多么缺乏想象力和浪漫情调的姓氏群。白茗恨恨地想,那些简直就像一排棺材似的,从出生起就为每个白氏成员预备好了。
现在凌晨4点过一点儿,整个宅院灯火通明,备战似的忙乱。一看见她进门,管家嬷嬷就赶紧迎上来。她已经瘸了很多年,现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跑来,绵软的大手一把抓住白茗。
“贝尔夫人一直在呼叫你,你回来得太慢了。”
“好像我在乎她似的。”白茗没有理管家嬷嬷,一个劲地疾驰着,但是她忽然站住了,定定地看着前面的人影。
白蒂又高又瘦,乍一看不像个驾驶员,更像是文职人员。现在他面无表情,石像似的杵在那里,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
白茗装作漫不经心地过去,实则非常心虚。
“我看了军部录的影像,那个是你。撞针雕刻一样精准的打击,加上熟悉的高频射击,我能肯定就是你。”
他的语气,还有语调,就像揭开伤口上的纱布,叫白茗心里一阵瑟缩的疼痛,她猛然抬头,“这事……非常的复杂,现在为止,我什么都不能说。”
白蒂举起双手,微笑了一下,“我不问。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想说,你干得不错!那个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实验机型?”
白茗也放松了一些,回以微笑,“差不多吧。”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认真,“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像嗅见血水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我得先抽身出去,最好到外头躲一阵子。”
“只要你不透露关于机型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了。不过好消息是,马上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东海海域变异种暴动!应该是今年磁暴季风引起的,姜尚决定开展一次多组联合清剿行动,你大约可以……躲出去十天吧。”
白茗心中暗喜,“真是救了我的命!”随即,她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声音,虽然今夜不同寻常,但是整个宅院也太喧闹了一点,“什么声音?白司令又没回来,为什么女仆们好像在打仗?”
“今晚会有个新生儿诞生。”看她一无所知的神情,白蒂叹息着笑了笑,仰头用微微期盼的目光望着夜空。
“又一个。”白茗则是完全厌恶的表现,她的眉心紧紧皱起来,“我应该建议白司令,放弃我们一贯以来起名的苛刻要求,毕竟翻遍了字典,也快要找不出来新鲜的字眼给白氏新生儿起名了。要不然我们可以创造几个新的文字,专门起名用。”
白蒂皱起眉,“你完全不需要对这些新生儿报以敌意,他们明显跟你不能相比,你的天赋是几百年来都少有的,不可能再出现一个了。”
“天赋?”白茗神经一跳,她猛转过头,疤痕遍布的皮肤曝露出来,在暗夜里显得极其骇人。“白萌总是说奥菲娜夫人对她不好,起码她还是尽了基本的养育义务,她只是在白萌身上谋求财物,也没虐待过她。可是我妈把我弄瞎了!”
她似乎也感到自己太过于激动,稍稍平静了一下,“如果我不能令贝尔夫人扬眉吐气,我就不配活着。这不叫天赋,这就是悲剧的延续。”
话刚说完,一声微弱的婴孩儿的哭声传出,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盘旋。管家嬷嬷白茶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是个小姑娘,苔丝夫人邀请两位去观看新生儿。”
白氏的成员能够居住在山尖庄园的,已经是距离嫡系较近的血脉,无数远亲旁支流落天下,根本无从记录。这个庞大而尊贵的家族发展到今天,俨然成了一个迷你村庄。本家风格一向古典奢华,没有现代科技风的装置和事物,家具和衣物都算得上古董了。
白蒂和白茗两个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们穿着简洁的作战服,白色连体紧身衣上只有颈部戴着个光照装置。别的人都穿着繁琐的服装,满是荷叶边装饰和晶石点缀,白茗经常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看见了几个世纪之前的场景。
新生儿现在安静昏睡了,乖乖躺在一张仓型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