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他上山,心事如山路蜿蜒盘错,雪片淹了嗓子,二人一路无话,他步履竟难得的迟涩。
烛阴风流,以白茫天地作画,挥毫描山形树影,松偃苍龙,水墨氤氲,留白写意却是最为百味杂陈的境味。绕出一片古松林,眺眼望去便是重围宝珠寺的峻岭三关。
武二驻步,回首望向茹昭,漆眸吃雪,晕了水色,只站在那,却有种地老天荒的苍凉:“到了。”
她迎上他的眼,莞然:“二哥,遇见你,真好。”
他面庞被霜雪速冻,悲喜难悟:“不是送了信便回吗?昭妹这话怎的像再也不见一样。”
“没。”茹昭敛首,浅笑,“只是想着,好多离开的人,我都没能好好告别。至少……”
“非亲自送不可?”他提声断了她的后语,蹙额,“日后差人送达亦可,山高路遥,我怎放心你一人?”
“家母遗愿。”茹昭无声轻叹,上前几步,“二哥,一定要保重。”
“昭妹,万事小心。”武二按住她纤削的肩,摇撼一下,目光灼灼。
“二哥去吧。”茹昭执手作揖,抬眼,浅眸氤氲。
离别最痛的,是见到对方远去的背影。
“我看着你入关。”她含笑,留心着不弄破眼中水壳儿,清皎皎的,映出他转身离去的身影。
这一年,他失去的太多……别再叫他看到离去的背影。
蓦然,他踅回身径直向她走来,下一秒,他捞她入怀,喉结微攒,滞色道:“早些回来。”
“嗯……”
他听到她的承诺,方才大步走向关口,这次,他没再回头……
茹昭直见他入关,沉吟良久,自投东路而行。
朔月,忌雪夜中赶路。
茹昭孤身行在这方圆百里无村无店的山头,夜鸮呜咽声泣,瀑涧如雷灌耳,林莽间似有人影攒动……
霍然,铺天一张巨网罩来。
茹昭一骇,连连退避,却为时已晚,抽刀向扑面罗网一划,怎料那线绳韧性极佳,未果,狞笑声此起彼伏……
“谁!”她厉声一喝,得来的回应,是颈后重重一击。
红罗幔帐,花烛糜情。灯影旖旎,一屋子鬼气森森的红……
待她醒来,方才发觉双手被缚捆于床头,褥塌殷红,她一身白衣似是被钉在血泊中……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吱呀一声透出道缝儿。
“娘子---”一声浮浪的唤,尾声曲折回肠,音如鬼魅,调似银贼。
待那人腻行至茹昭跟前,她方才看清,那是个怎样个人物,七尺身长,野鸡翎子占两头;扁团脸上,一双欲念浸银得油汪的眼,袖珍五官凑在一起竟显得凶煞异常。
“你做什么?”手心渗出冷汗,遑急下,她竟问了个蠢问题。
“娘子觉着呢?洞房花烛,当然是做好事儿。”那矬子贪馋一笑,又道:“万没想到,今日上天为我牵了份好姻缘,娘子这模样儿,这身条儿,啧啧……”
“美人儿别怕,日后做我压寨妇人,我定像供娘娘那般叫你日日穿金戴银!”
他骑上来,一边撕,一边啃,像兽。
她失了声,搏命似的挣扎,望向篷顶似梦,梁木雕花化了样儿……
梦魇与现实相重……
救救我……
对了,她的刀!
不见了……
那猩红的,是什么?
血……
被夺走了。
想起了什么?
不!
不要!
不要想起来!
那年,她六岁,乳燕大的年纪。
放过自己……
比顺娘还要小一点……她甚至不懂,她失掉的是什么……
侧目,那弯刀卡在她的脖颈,镶嵌的红石,初血似的红……
放过自己!
那撕裂的痛像什么?啊,对了,像是撕破她的肉身,自下而上将中间劈开,魂魄飘成两截儿……再无人问津的魂。
旁的人便很难为难到你……
目之所及,梦魇亦是现实。
醒不来的……
阿娘,即不要我,又为何要生下我……
救救我……
‘你在等谁?’
谁都好……
‘只有你。’
她猛然睁眼。
“大王,大王轻些,可否帮奴家把腿上的绳索去了,不然如何服侍好您?”
对,柔一些,真一些,她咬住唇,稳住理智。
“好,好,这才对,你乖顺些,才不会吃苦头。”那矬子喜笑颜开,动身去解她腿上绳索。
倏然,他被一脚掀翻下床,毫无防备,茹昭自解了腕上的绳子,拔步欺上来,一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