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请这里移步,小女这堂屋尚未整葺妥当,委屈大官人在这院子就诊了。”
“不妨事,不妨事。”
茹昭引他入座,自己也于他对侧坐定,探手搭了他的腕子:“尺脉虚浮,重按无力,搏动沉迟。大官人内虚得很,平日要注意作息保养。”
“小娘子体贴,不似我房里那几个不知冷热的。”他沉叹一声,又道,“小娘子心思玲珑,应懂我的难处。”
茹昭挑眉,心下感喟:来了,经典不被妻子理解,搏求野花儿同情的脸谱,男人嚼不烂的捻泛招式。
“小娘子不信?”
“小女是不懂。”茹昭摇头,轻笑。
“你是不懂的,你怎么能懂?”他戏谑苦笑,像是自嘲,转而目光灼灼钉向茹昭:“自我第一眼见你,便对医师娘子生了情,有了意。”
茹昭无奈:“您这病……”
“我虽是药材生意人,但能救我的药是小娘子你。”他收回目光,向别处一瞥,苍茫的,悠远的……
“我知你定在骂我孟浪,不堪,但我属实有我的难处。自始至终,我只愿得一心人,那人,却不懂我……”
“纵有万贯家财,我孑然一人又有何乐趣?我承认,我向来只觉女子庸俗,谄媚,却又被那娇软的迷了心窍,可那么多女人,还是难平孤寂。直到,遇了你,医师娘子,你那么不寻常……”
茹昭兀自撤了手,不料却被他一把逮住。
“茹小娘子,医师娘子,我当真心悦于你,你怜怜我……救救我……”
茹昭并没挣扎,反倒是将另一手送来,覆握住他掌面。西门一惊,满眼欣喜,刚想说什么却被茹昭抢先。
“大官人,您觉得小女的手如何?”
“美……当真美……如柔荑,似凝脂……”
“那您可知这双手做过什么?”
“额?”
“这双手,剜过腐肉,剖过横尸,连带生蛆,一刀下去,汤汤水水,肠肉淋漓,时间久了内脏黏连在一起,还要徒手撕开。诶,你知道刚死后的人和死透三天的人有何差别吗?是颜色,死透的人脸不是白的,是绿的,发青,青中浮着黑斑,像肉泥,一戳一个坑儿……”
她死死抓着那只颤抖欲逃的手,似是捕住蝶的狼蛛,静湖般的水眸,刮起骤雨般的癫狂:“大官人,你知疫症残喘病患的模样吗?那水泡儿疹子透着红,粒粒颗颗,糊了一片,半块好皮儿都难找,弄破便要爆出股浆子来,接连那块肉就要溃烂,发臭……”
西门颤栗,听着,仿佛画面置于眼前,一阵阵腐坏异味直往鼻孔里钻,他干呕,不对,他惊觉真的有股异臭,就是来自茹昭的手,他惊诧一把甩开茹昭,极具厌恶的斥骂:“滚开!你,腌臜货……呸!”
“腌臜货!凭白倒了爷的胃口!”
他一边骂,一边走,惊惧得两步一回头,跌跌跄跄,不慎撞到硬物,一屁股坐在地上。稳了神,却看是一魁梧高大的汉子,正俯睨着他,神色阴戾。他暗觉不对,仓遑欲走,却被那人断了去路。
“道歉。”
那人浑重,隐怒的声色,却似在发狂临界点的盘桓的狮子。
他瞥了眼那汉子腰间的制式长刀,权衡下,审时度势,从善如流,叉手一拱:“在下失礼,忘海涵。”继而,扭头绝尘遁去。
茹昭方才发觉到此多时的武二,他今日着了官差公服,朱湛色毡阳笠与披风成套,更显他容光焕发,英武不凡。
“二哥怎么来了?”
武松三两步子来至她跟前,茹昭觑着武二阴郁的脸,寒刃的眸,眼神一飘,将手藏于身后。
“你每次遇上这种人,便如此应对?”
他居高临下的逼视,压迫感十足,茹昭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回身打了盆水,涂了香皂洗净手指:“当然不是。”
“那是如何?”
“若是泼皮就叫他见点血腥;若是纨绔再胡诹吓他一吓,屡试不爽。”她浅笑,从屋内取了那一方钵罐,递与他,“送你。”
“什么?”武二接过,拧开盖子,乳白的膏体却散着股异臭。
“鸊鹈膏,厢禁军都用它保养刀剑。小女祝武督头前程似锦,鹏程万里。”茹昭笑言,眼神却有些暗淡。
“你怎知此法?”
“从前医过的老兵教我的。”
武二捏着她的肩,摇撼一下,叫她直视他的眼,正严厉色:“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和我说。”
“小妹好歹虚度十九年光阴,这点事能处理好。”她嗫嚅,眼神也愈发飘忽,下意识逃避他那侵略十足的剑眉星目。
她垂首,下定决心做鹌鹑,怎料一只铁掌扶住她的耳根颈侧,掌心托住她的颌骨,迫她抬头,那虎口的茧若有似无的蹭磨她的耳垂,细痒,灼热摧枯拉朽连累她的双颊一道发烧……
她试探着去瞄他的眼,觑见他那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