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了,一滴血似的点在云蓝宣上,晕了色,洇了红,北风呼啸,将那茂林密叶刮的呼啦啦的叫痛,如狼嚎,似鬼哭……
终于,残阳独留一线时,茹昭方才从半人高的灌丛后寻到武松。
他仰卧于一块宽硕青石上,似是听见拨草窸窣声响,提了身旁哨棍翻身跃起,寒凉的眼里满是惊愕:“你怎的在此?”
“想来二哥也是看见那告示了。”茹昭缓了口气,背靠那青石坐下。
“你这是做甚?明知危险还不回去!”武松浑厚的怒音,却似惊雷。
“那留你一人?我医好你不是为了叫你意气用事。”茹昭脱力的将后脑仰枕于青石上,望着林海囚困的天,虚飘飘的,雾清色失了星与月的夜……
辨不清方向,破不了迷局……
“老爷我何需你来操心!”盛怒下他向来口不择言,良久又有点子悔意,烦躁,挠头,仍是气急:“你要是出了事,叫我武松如何是好!”
“二哥,你有时真像烈阳,总是无意间伤人。”
“休说废话,你赶紧和我下山。”言罢,武二跳下青石,拎了茹昭便是要走,眉宇的阴霾无不是在宣泄他的气儿不顺,想他一世好强,今方龟缩回去,岂不叫人耻笑!可行到这里,总不能叫这妮子一人回去。
“哦?二哥想开了?”
“我……”
话未言尽,林间一声犀利吟啸震耳,荡于繁林,东南西北,一时间四面楚歌……
是虎啸!
武松登时将茹昭护于身后,反手将她锁困于石壁与肘湾间,哨棍在他铁掌的箍攥下,竟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起来,凄绝哀恸。
茹昭手扶腰间短刀,视线错开武二的掩护,但见正前方林间,一抹幽绿明灭,却似荒坟鬼火。
“昭妹莫怕。”武松沉声安抚茹昭,冷汗却早已浸透他的苎麻衣衫。
怕是好事,真正可怕的,是失掉恐惧。掉以轻心似梦游,怎么死的都不清楚,说的便是茹昭,自她上了这岗子就像梦游,叫不醒。
又一声吐息,卡着声带的咕噜,似雨天滚滚隐隐的雷鸣。良久,那蛰伏暗处的孽兽,踏碎纵横倒伏枯丛,方现真容,一只近人胸脯高的吊睛白额大虫,似离弦之箭扑面,一双眼似萤虫,高速之下,余留两抹幽绿残影儿,下一秒,茹昭只觉身子一轻,眼前一花,被人纳入怀中兜紧,滚落一旁。
一击未中,那虎抖抖前肢体,按按利爪,作势又要蹿来。
武松挺了哨棍,孕足力气,凌空一劈,正欲和那袭来的大虫交锋,不料哨棍被树枝一隔,断成半截,赤手空拳,武二生生被扑倒在地。
“二哥!”
那虎裂开嘴便要啃人,武松扼着那畜生的颈子苦撑,下一秒,一声惨啸几欲震破他耳膜,只见那畜生一歪身,挣扎滚下他身去。
他一瞥,见手持短刀的茹昭,欲将扎入虎身的刀刃竖割一刀,却卡在肋骨间,一人一虎皆挣扎得辛苦,僵持下,刀刃飞落,一泼温血撒出,茹昭吃了一记尾鞭,飞撞在一棵松杉树干上,落叶簌簌,粗砺的松皮隔着衣料扎入血肉,然而她连叫痛的时间都没有。
下一秒,那似山海异志的兽,跃起,朝着她,迎面扑来。
生与死的刹那,瞬间由点,拉长成线……
阿娘,我怕……
纷乱的记忆翻涌,识海深处某一缺角的碎片,竟奇妙的与眼前的一切重合。
‘别怕,阿昭乖乖叫声妈妈,就给你讲个故事。’
妈妈。
‘传言,我们这阳谷县,景阳岗之上有一只吃人老虎,专吃小孩子!可后来有一个英雄杀了这老虎,所以啊,以后小朋友们晚上都不用怕啦。’
骗人,人如何杀虎?
‘妈妈怎么会骗你,那人还是赤手空拳呢!’
彼时,恰如此刻……
武松情急,一把揪住虎尾,竟生生的将扑向茹昭的猛虎扯得后撤一步,纵身一跃,骑在那虎颈上。
怎样杀?
‘就这样,一拳。’
血点飞溅在她的脸上……好腥……
‘一拳。’
拳风呼啸直刮她鼻尖……好痛……
‘一拳拳……’
似雨点砸落……千斤重的雨点……
阿娘,若不是你胡编的,那他叫什么?
“昭妹,昭妹!”
‘当然不是编的!’
两只耳,交杂着不同时空语话,茹昭双眼混沌,迷惘呢喃:“谁?”
‘就是武松啊!’
“我是武松啊!”
振聋发聩的答案,将她从梦游中惊醒。
“武松?”
茹昭茫然抬眼,对上那双寒星般的眸。
“那孽障已被我打死,昭妹莫要再怕了,二哥在这儿呢。”武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