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好,那……叨扰了,我们走!”言罢,那督头长臂一挥,带领一众官兵风一般的撤出房院,来去匆匆,独留桌上七张勾画浮夸的海捕文书。
人走了,屋静了,却越发显得房外蝉鸣聒噪,滋啦---滋啦……震鸣将暑气烹得更闷,茹昭隐隐发觉眼前画面扭曲得有些失真,真热啊……
“姐姐,吴教授他们真的……”
“早知他非池中之物,这一溪浅水,哪留的住真龙。”
“可明明教授是很守礼的人,他教我们的忠孝仁义,忠为首……”
茹昭苦笑,将她拉至怀中,下颏抵住她的发旋:“忠为首,忠的不是君,是自己的心,他做到了。”
“姐姐在难过吗?”顺娘将头埋于茹昭的心口,瓮声瓮气的问。
“瞎说。”
“姐姐才是瞎说,心跳明显比平时慢了好多,你在想他对吗?”
是啊,她在想他,明明三天前还在的人……
那晚,是全月,清冷的圆白,似如碧楮纸上流落的一滴白烛泪……他乘着那样好的月色来,披了一身银霜,将一身苍筤轻衫浆得褪了色,整个人除了熏红的脸颊,余留的皆是凄清的韵致。
“茹小娘子。”他敲着竹门,明显力道不均。
茹昭开门,迎面一股扑鼻的酒气:“先生?怎的此时到小女这儿来?”
“方才与保正小酌了几杯,头痛难忍,便来茹小娘子这儿讨碗醒酒汤。”
“您这是小酌?”
醉酒的吴用口齿清晰依旧,声色却比平时软上一分,清皎皎的眸,水汽更甚,仿佛时刻能流落一滴泪来,顾盼间少了些灵动,却多了分执拗,看着你,便是死钉钉的看,一霎不霎,良久,方才言道:“小生渴……”
这委屈的口吻,说是撒娇都不过份,怎的狡猾如狐狸的家伙酒醉后反倒个孩子?茹昭哭笑不得,似也被酒气熏红了脸,头疼的将他扶至屋内。
“先生且等等,小女这就做来。”茹昭将他安顿在书房,起身欲走,却被身后人拽住手臂,“需得像往常一般,加些桂花。”
“好,知道了,这位官人。”茹昭柔声道,顺带将一旁的毯子裹于他身上,“先生安分些,小女一会儿便回。”
离了书房,茹昭迎上醒来查看的顺娘。
“先生来了,吵着要喝醒酒汤,你要不要也用点什么,我一道做来?”
“姐姐,你去陪教授,醒酒汤我来做吧。”
“还要更衣,你别折腾了,接着睡吧,我来做,晚睡的小鬼长不高。”茹昭调笑着敲了敲顺娘的脑袋。
“姐姐怕我长不高,还要敲头!”
堂前忙活半晌,茹昭端一敞口灰背盏来至书房,但见吴用撑着头,目光沉沉望着她。
这是一直在等?这白面狐狸醉后竟变得这么轴?
茹昭忍俊不禁:“先生久等了。”
茹昭将盏递至他跟前,然则未见他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这是要她喂?茹昭叹息,便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将建盏沿口凑近他的唇。
他未张口,良久吐出一个字:“烫。”
她试过温,不会烫,却也无奈的哄稚童般,象征性地在他面前将那盏汤吹了吹,“好了。”
而后,再次将盏贴近他唇畔,他似是还不满意的顿了顿,却又实在挑不出找事由头,遂而不情不愿启唇喝下。茹昭耐心,怕他呛到,一点一点喂入,待汤见底又寻出条帕子,为他擦拭唇畔沾留的汤液。
她欲收手时,却被他蓦地一把擒住,那双漆亮的凤目一直滞涩的钉着她,从未剥离,散碎的青丝乱纷纷扫在脸侧,玉琢的面平添些隐忍的疯,与平时温润持重的先生判若两人。
“先生?”茹昭挣了挣,却发觉他力道大的惊人。
“昭儿……”他轻唤,带着些嘶哑,一字一句,似是初学这两个字般,念得晦涩。
“昭儿……”他再唤,却熟极而流,声情并茂,似如千番研习后熟稔,声色痴缠。
“先生!”她见他欺近,挣得厉害,却又被他拦腰锁住,不得动弹。
“昭儿,就这样,一直留在小生身边。”
他目光炯炯,环顾她素白的脸,灯下一观,如素绢美人图古卷,唯有那双眼可证她真实,浅色的眸,映衬烛光似珀,酝困活水,熠熠流转,漾出一片滑笏莹澈。
“先生……你要的,我可能给不了。”她不再挣扎,索性将头磕在他的胸膛,失力委顿于他怀中。
“小生只想护得你周全,昭儿,莫要怕,莫要哭。”他攒眉,心口温热的湿濡透过薄衫直燎心脏,灼烧的痛,彻骨,他却愈发环紧怀中的人,一手托垫脑后,指尖插入她泼墨般未束的发隙,一手安抚背脊,一下一下耐心至极的抚平她的情绪。
或许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什么,她固不敢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