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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无风。
御书房外的跸道上。
“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张友德为难地看了一眼言福,“殿下,得罪了。”
说罢,他后退一步,而站在他身边四名行刑太监则手持廷杖上前一步,等着下一步指令。
张友德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还请殿下自己趴上刑台吧。这帮人下手没轻重,恐伤了殿下。”
言福:“……”
她看着两臂宽的、被称为刑台的长木板凳,沉默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全因一句话,顾炎武的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当然,也不尽然是这句话的锅。
毕竟皇帝情绪不稳定,毕竟她刚刚跟皇帝借了几千两白银,毕竟父亲教育孩子时用打屁股的方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好在她有学习机在身。
话说回来这60s的金刚不坏之身应该能顶一会吧?
言福琢磨片刻,幽幽叹了口气,早前她还用屈原放逐赋《离骚》,左丘失明有《国语》的话劝慰赵檐,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她倒要全篇背诵《报任安书》安慰自己了!
叹罢,撩袍,矮身趴在凳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在儿身,往往痛在父母心里。区区皮肉之苦,儿臣不痛,万望父皇莫伤心。”
张友德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御书房走去,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皇帝。
半盏茶的功夫,张友德躬身从御书房退了出来,走回方才所站的位置,高声宣道:“传圣上口谕,太子出言无状,责打三十杖,隔袍行杖。”
皇帝没有心,但还懂得何谓脸面,给言福保留了屁股上的那片布。
张友德这厢说完,那边四个宦官就上前用巧劲按住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殿下。”张友德踱步她跟前,蹲下,凑近问:“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话一听就是代御书房里面的那位问的。
言福咬牙,仍回了那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张友德虽不知太子怎么惹恼了陛下,但世人都知陛下爱子,想来这时太子说句软话讨个饶,这事儿说不定就能揭过,可太子也是个轴人,都到这会儿了还说什么天下兴亡,真是愁死人了!
“老奴得罪了。”张友德也不再等什么了,起身,用眼神示意人上前给言福塞了块布,“殿下,平日里行刑用的都是檀木棒。可含了那木棒的断气的有九成九,奴才斗胆,给您换成干净的棉布,您疼就咬布,千万别咬舌头。”
言福咬紧棉布,点头“嗯”了一声,余光瞥见滚圆结实的髹红漆的刑棍,未打已觉得屁股生疼。
张友德退开一丈远,将脚尖向外一展,振声喊道:“行刑——”
脚尖外展是留手的信号。
廷杖一刑说简单点就是行刑者抡棍打在受刑者屁股上的一种刑罚,重在折辱,其次是□□之痛。
至于死活,有看命数一说,不过宫里人都知道这其中大有门道。
廷杖一刑,是有齐一朝特有的制度。然在齐国立朝之初,太祖主张“刑不上大夫”,并允六卿以俸禄赎罪。
只是这一制度并未持续多久,及至太祖执政的第八年,因有人陈奏万言书,言多仵触,太祖召那人面诘,杖于朝。
自此,开启了齐国重文轻武却对文官惨礉少恩的矛盾时代。
行至今日,两百余年,这廷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规矩。
譬如,脚尖外展就是下手轻,打出血来让皇上消个气,意思一下作罢。倘若脚尖内扣,便是死杖的信号,甭说三十杖了,五杖便能让人毙命。
四个行刑太监目光一碰,都稍稍松了口气,但面上的担忧却还在。
这……受刑之人可是大齐皇太子啊!
搁在平日他们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即便是轻打,这三十棍下去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太子殿下一月前重伤,如今将将恢复,挨完这三十杖,旧疾加新伤,伤上加伤,若是落下什么病根,他们几个万死难辞其咎啊!
御书房外的简易刑场上,众人各怀心思。
言福咬着白布,视死如归地等着廷杖的落下,她算过,只要熬过前五下,见了血,她就使用金刚不坏buff。
如此既不会暴露,又最大限度的利用了buff。
日头渐渐向西倾斜,日晷的阴影落在“未”字上。
时至,一切准备就绪,张友德盯着日晷,复又抬头望了眼天,喊道:“打——”
四个行刑太监惨白着脸,面如死灰,高高举起刑杖,又一齐重重落下。
“啪!”
“啪!”
“啪啪啪!”
四棍落下,言福只觉眼前漆黑,周围变得极为安静,只剩下“叮——”的一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