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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
比武擂台。
原身功夫不差,住在端本宫时便时常在宫内的练武场练功、骑射,如今这太子府内的练武场就是仿着宫中那处建的。
自言福来此一月有余,以重伤作掩护,不曾涉足此地。今儿为看武比,算是第一次来这。
未时的太阳正是一日中最毒的时候,言福坐在遮阳的走廊下面,身侧的紫檀木方桌上摆着几碟洗净的色泽鲜艳的水果。
她抬手抵在眉间,遥望烈日艳阳:“时辰到了。”
武比的规则简单,过文试者可择选任一兵器与六顺过招,走过十回合不落下风者,留!
“擂台之战,点到为止,不可出人命。”言福拍了拍六顺的肩膀,“去吧。”
第一场武比是赵达对战六顺,其结果毫无悬念。
言福也不乐意看赵达被揍得满脸血污的凄惨样,左右顾盼一番,低头在果盘里挑了个颜色好看的橘子,剥了吃。
橘子共十二瓣,待她吃到第六瓣时,六顺迎风站在擂台场上,高高束起的长发丝毫不乱,他紧了紧手腕上的袖带,转身利索地翻下擂台。
这速度实在是快,惊得言福将口中的橘子囫囵吞了下去,她一噎,略有些诧异:“结束了?”
“禀殿下,结束了。”他抱拳跪于地,“第一场,属下胜。”
言福瞧了眼擂台上平躺着的硕大人形,又看着面前恭敬乖顺,面上尚有些稚气的六顺:“辛苦了!来吃点水果压压惊。”
说着拿着一碟果子递给他。
拿着果子的六顺:“……”
关于太子殿下突然爱赏水果这件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
第二场是宋乾对战六顺。
遮挡在宋乾周围的屏风已被撤下,站在灿灿阳光下的男人,依旧裹着件厚重的斗篷,手持暖炉。
艳阳配上裘衣斗篷、暖炉这些寒冬之物,若搁在他人身上定有种臃肿累赘的丑陋之态。
可宋乾却并未给人此种感觉,他身形颀长,捧炉而立,清冷而高贵,仿佛与这天地之间隔绝开来。
颇有种我身孟冬,他处腊月的节令交错之感。
言福收回目光:“张郎中说他身有旧疾,体况不佳。可人不能以貌取之,应对时谨慎小心些。”
六顺知道她话中之意,点头郑重应道:“属下明白!”
被揍得不省人事的赵达已被拖下擂台,台上的血迹也已清理干净。
六顺与宋乾相对而站。
西北风起,脱下斗篷的宋乾迎风而咳,倏尔鼓声响起,他的喘咳之声瞬间湮没其中。
双方抱拳行礼,武比正式开始。
未时三刻,日头渐向西斜。
言福仰头望日,强烈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金色的光束在直视之下变得异常耀眼,不一会儿,眼睛就有些受不了了,即便阖上眼睛还能瞧见金光一片。
指尖来回剐蹭着圈椅的扶手,良久,她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中泛莹莹光泽,望着擂台上的两人。
六顺出手快且狠,却未能近宋乾的身。
前者打,后者闪;前者追,后者逃;前者出招,后者避让。
躲闪之间已过三四招。
言福抿唇“啧”了一声。
这人果然不简单。
午时末宋乾的身份信息才被查清,快马传回府上。
宋钱,字九如。原名宋乾。
四岁丧父,五岁丧母。
六岁寄住在舅舅王氏家,其舅嫌其名中的“乾”字寓意深奥,难养活,更名为“钱”。
十岁意外坠入冰河伤了身体,十六岁又惨遭马匪劫财,连人带车翻下山崖,险险捡回条命,却也只是残喘之躯,大夫曾断言他活不过弱冠。
如今的宋乾已一十又九岁。
可巧的是,宋乾的那位王姓舅舅是前浙州知府,因河堤失修导致浙州今年年初洪水决堤,水淹六县,已被论罪处刑,绞刑立即执行。
其家产全部抄没,家中女子贬入教坊司,男子流徙至黔南。
而这个寄人篱下十三年的宋乾却辗转来到京都,还揭榜入了太子府。
这般行事可谓是招摇且大胆。
又是浙州。
言福发现自打她醒来后,“浙州”这个地方总是在各种事件中频频出现。
原身死亡是在处理完浙州水患,回京的路上;
三天前皇帝下诏让她为浙州今日入冬的救济事宜“建言献策”;
今日太子府出现的本该流放黔南的前浙州知府的外甥……
晃神间,台上已稳稳过了十招,六顺下擂台时脸色不佳,行至她面前时直接以头抢地:“属下输了。”
言福听得一声“咚”的闷响,只觉得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