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考点设在府中空置的偏院,即便备了热茶,片刻也就凉了,太子觉得都是面子功夫,不做也罢,也就省了备茶水这一道。
再说这启炉烧水,废柴火,太子向来节俭,能省则省。
如今来了位病弱的,要喝热茶的,实在是意料之外,现下通传后厨,开炉现烧,也需小半个时辰。
“劳烦了。”
说罢,宋乾略显勉强地撑着身子走到书案前,用指腹拂过桌面,腹未染尘才撩袍坐下,随即看了眼正对面的黄花梨木椅,闭目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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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福背手从假山后面穿行而过,脚在卵石铺就的地上跺了两下,意外发现鞋底的质量尚佳,踩在石路上不硌脚。
她心中喜悦,脸上便有了笑意,可这笑还未上眉梢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爆喝:“居然是女子!”
“还穿着男装?尔等可知大齐女子最重闺阁之礼,太子府上怎能容你等这般荒唐的行径?”
生在齐国当女子实在难,需熟读《女戒》,严格遵守三从四德,不可抛头不可露面。
即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娃,上街行走都要以帷帽遮面。
在齐国唯有低贱的妓子才会抛头露面,沿街揽客。
虽是如此,江湖侠士对此却嗤之以鼻,江湖是以实力论高低的地方,武力巅峰者中亦有女子。
对于女扮男装这种事更是见怪不怪,因他们觉得如今这世道男子身份较之女子在外行事有诸多方便。女子存世本就艰难,闯荡江湖更难,即便这样,还愿闯荡江湖的女子,定是心中有大义之辈,江湖人都予以尊重。
也因此在大齐,江湖与庙堂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言福抬手蹭了下眉角:“谁安插进来的?”
六顺:“户部侍郎。”
言福:“第几个了?”
六顺:“应是户部的第八个了。”
言福掐指算了算:“黑市里雇佣这种人市价一百两。八个人,八百两啊。”
她禁不住吐槽:“户部不是成天叫嚷着穷,没钱。怎么往太子府塞起人来,黄金白银花得就那么爽快?!”
六顺比她高,回话的时候习惯性地躬身低头:“户部穷不穷属下不知,但户部侍郎不穷。除去京都田产房产,户部侍郎在家乡还有两万亩地,房产、店铺若干。”
“我算是明白了,这大齐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富有,独独我这个太子是穷的。”
言福眼含热泪,不由得想起这瞧着富丽堂皇的太子府,实际上除了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外,银钱加起来不足十两。
她叹气:“罢了罢了,时也命也。太子穷点也好,省得被人惦记。”
在封建社会,一朝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如此太子的动向与朝局风向挂钩。
自原身遭遇刺杀,到言福来此的这一个月里,她以伤重为由谢绝了各类登门拜访,并让六顺将太子遇刺重伤一事的消息通过黑市传了出去,闹得举国皆知。
这招反其道而行之,让躲在暗处的人摸不清太子的真实意图,不再轻举妄动,才为言福搏来了一个月的休养时间。
可时局也只是表面上的海不扬波,实际各方势力都想探查太子府的真实情况,却总差一个契机。
三日前契机来了。
以首辅岩崇为首的内阁六人联名上奏,请求皇上敲定下派浙州的官员名单以及商讨浙州数十万灾民无粮无衣如何过冬事宜的议案。
皇帝愉快地在前一条拟定名单上红笔朱批“照准”二字,可在后一条上却有所迟疑。
他拧着眉,搁下笔:“这事朕得和太子商议商议。”
然后让内阁拟旨,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亲自去了趟太子府传旨。
气虚体弱的言福跪在地板上听完了几百字文言文,明白了个大概:浙州灾情刻不容缓,但国库没钱,两仓粮食暂不能动,怎么办?急,下次早朝给答复!朕的好大儿!
于是风不平浪也就不静了。
言福不得不把招募培养新的幕僚这件事匆忙提上日程,但这事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伤到旧臣的心,人家转身投入敌对阵营给她来记空手抓心,这就淦了!
她只得继续拿“刺客”做文章,假模假样弄了个“反刺客联盟”,并只征召盟主一名,管理盟内事务。
这一操作成功唬住各方势力,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是个进入太子府的好机会。
这人头一波波的送,送得言福抹着泪明白了,这京都上下官员几千人,原来穷得只有她这个太子。
尚未适应的那段时间,她恨不能抱着那便宜皇帝老爹的腿哀嚎:“爹,下次别送吃的了,咱折现行不?你儿子缺钱啊!”
也因圣旨来得突然,言福不得不一边用【名言】学习机的buff维持着原主狠辣冷情的人设不崩以作震慑,一边着手卸磨杀驴将原身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精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