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薛礼倒苦水般的倾诉,屃遗知道了此次根本不是一件小事。小渔村被灭口乍一听只是凡间一桩惨案,可背后牵扯之多,多到冥界十殿连夜派阴兵四处抓捕寻找,力保不会漏掉一个魂魄。
说到这事,薛礼似乎凭添了几倍的怨气,明明是冥界之主却要像底层平民那般,累死累活,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暴躁。
可这所谓牵扯到的事,屃遗想,大概是是因为三界中出了一个变故,这个变故能躲过天道惩罚,打破天境例律,在天境眼皮子底下干完坏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点线索,若他是仙帝,他也得头疼。
薛礼得了空就要来这里蹭一杯茶,可大抵是要给天境一个准头,他来的次数并不多,有时甚至人不来,茶得泡好交给来取茶的人。
就像今天,来取茶的是那位少年,屃遗记得,他叫掷为,对于别人的事,屃遗一向懒得打听,这位少年只是当初有求于人时,顺口出主意留下来的,至于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更不会多嘴去问。
掷为撑着一把黑伞站于烈日下,少年特有的根骨瘦削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身上仍旧是那件空荡荡的衣服,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里面微凸的胸骨,以及那白腻的皮肤。
“你可以跟他说不用来。”屃遗将一罐茶叶递给他,是的,他今天没泡茶,直接给了茶叶。
掷为上前两步,伸手接过东西,轻声细语道:“不碍事,正巧天天待在招魂幡里也待腻了,出来走动走动。”
当初屃遗所说的养魂就是把快散掉的魂魄碎片放进招魂幡里,放置于冥河深处,以那里的鬼气滋养,方能逐渐成型。
屃遗轻微摇头,目光瞥向他脚下,“你的脚正值关键时刻,不宜外出,这罐茶叶够他多喝几天,你也不用天天来拿。”
少年这下才抬头,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木讷:“多谢公子关怀。”
话音未落,强风袭来,少年手中的黑伞被吹翻出去,火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到他身上,脸上片刻便被灼伤。屃遗神色一凌,几乎是下一秒就将人拉近,举起扇子替他挡住一部分阳光,另一只手朝黑伞的方向临空一握,黑伞便飞进他手中。
屃遗将伞撑好,确保少年整个人被遮住,“有事皆可商量,何必动手为难一个残魂!”
空气中似传来轻笑,紧接着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十步开外。
杨戬双手环胸,风姿卓越的立在那里,引得街上行人驻足观看。
“魂魄不好好在冥界待着,到处乱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少年脸上和手背皆有被灼伤的痕迹,看起来猩红一片,本就是还未完全凝聚的魂魄,被这样堪称致命的一击,痛得皱起眉头,微靠在屃遗身侧。
元凤见了,内心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他才多久没来,屃遗身边就多了个人,还对人家那么热心,当初对自己怎么就那么冷淡。两厢对比之下,那两个相依偎的身影怎么看怎么碍眼,腿不听使唤般就要冲出去,被杨戬一把拉住。
“别忘了你是哪边的人。”
耳边传来细细的警告,硬生生拖住元凤的脚步,细品出这句话的意思,元凤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恨不得拿把刀劈开两人。
屃遗唤来无常,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就见无常接过黑伞遮住少年往屋里走。
看见熟人,乔喜从袖子里探出脑袋就要往那边飞,被杨戬定在半空。
“你也不准去!”
许是有前车之鉴,乔喜愣是从这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二字。
将人安排好,屃遗侧过身看向他们,“日头灼晒,三位不妨进来说话。”
“却之不恭。”
*
薛礼放下手中竹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忽然问:“你们可找着了?”
“凡间夭寿生死归一殿管,蒋子文都没查到,光催促我们查有什么用。”
回答的是余懃,三殿宋帝王?,司掌黑绳大地狱,端的是横眉瞪眼,身长玉立。
“你这话就不对了!”蒋子文反驳道:“我没有被催促吗?咱们十个谁轻松了?不都在埋头苦找吗?”
“谁说不是呢。”毕元宾换了个卷轴,细看起来,“这几天我的枉死城都被翻了个遍,在本上的没在本上的查了一波又一波,别说阴兵了,那些个鬼魂脸都绿得不成样子。”
包拯乐了,“你说说那些鬼哪个的脸不是绿的?”
毕元宾也觉得这话好笑,笑了两声,还真被他想起来一个,“我还真就记得有个鬼脸不是绿的。”
闻言,薛礼睁开眼看向他,只见毕元宾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那个魂魄……”
他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我记得,那魂魄年龄还挺小,不知为何犯了那么多罪,把咱们的地儿都走了一遍。”
“嘿,都走一遍不算啥,关键是他到最后居然还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