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煽动,四处晃动,如此夹风带水的抵达船头,那人影却骤然消失。
元凤猛地转身,四周空洞又拥挤,目光所及皆是灰得发黑的云。木船还在行驶,水流声隐隐可闻,云团一窝蜂的朝他挤,仿佛身上带有极为吸引它们的东西。
“元凤!”
有人在唤他。
元凤抬眼,屃遗竟在不远处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他松了一口气。
“你跑哪儿去了?”说罢便要抬脚。
一声轻响在耳边响起,似两块儿冷玉相互碰撞,清脆森冷,惊得元凤抬起的脚顿在空中。
他想起来了,屃遗说过,进入冥海,所见所闻皆不可当真,也不能下船,而且,这个‘屃遗’面上没有面具,他记得今天老板是带了面具的。
元凤低头,愣住,脚下的哪里还是那艘小破船,周围也不再是煤球似的云团,天边霞光灿烂,屃遗就站在不远处,周身暖意,嘴角带笑,唇下的痣愈发显眼,手中的不是那把羽扇而是雪白的折扇。
恍惚间,元凤生出一种错觉,那人就应该是这样温和随意,肆意玩乐的模样,而不是一副冰冷沉着,深不见底的姿态。
屃遗还在笑着,手中折扇轻晃,看他的眼神清澈而又直白,明晃晃的直中心脏。
元凤仿佛被魇住了般,收回的脚再次提了起来。
然而,在他脚踏出去的那一刻,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思绪瞬间回笼,所有的景象烟消云散,周边依旧是黑沉沉的云团,脚下也依然是破烂的小船。
元凤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倒,搭在肩上的手改为揽着肩膀。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那只手一用力,倾斜的上半身被猛的甩正。
真的是甩,元凤本就站立不稳,此刻一甩差点又要重蹈覆辙,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的桅杆才不至于掉下去。
半晌,他无语道:“你就这样对客人的?”
屃遗背起一只手云淡风轻道:“没有哪个客人像你这样。”
“我哪样?”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直以来,凤临阁的客人皆是有求于他,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
元凤直呼冤枉,随后一阵解释,但,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屃遗面具下的容颜依旧不动分毫,周身气质照样冷冽。
元凤咂了咂舌,深觉今日的老板有些不同,是哪里不同来着?突然一个念头窜起,流通四肢百骸,他朝屃遗挪近,语气里的小心思有些藏不住,他说:
“你不会生气了吧?”
其实屃遗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无常来了也分辨不出他到底生没生气,毕竟他平时也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元凤还是察觉出了不一样。
老板虽然平时也这个样子,但说话的语调却是言少随和,从不会带一点沉重的语气,可刚才那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明显比以往的语调重的多,再结合之前的动作,他斗胆猜测就是生气了。
屃遗转过身丢下一句:“仙君想多了。”元凤忙追上去。
“别跑啊,我开玩笑的,你等等……”
跑步的力度打破了小船的平衡,使得船身晃动了起来,元凤立即站着不动了,他怕再动下去,这船真得祭了天。
小心翼翼的从船头移到船中央,元凤刚想问乔喜去哪儿了,船头突然出现一人,手里提溜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鸟。
小鸟一见到元凤,开心的喊出声:“仙君仙君……”
得,这是乔喜。
也不知这傻鸟干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元凤有些无语:“你干什么去了?怎的这幅样子?”
无常率先出口:“不知看到了什么,掉水里了,幸好我动作快,不然他就废了,眼下暂时恢复不了人形,只能保持原身。”
乔喜抬起翅膀捂住了脸,他没脸见人了,四人就他一个不听警告,还下了船落了水。
元凤表示:不,不止你一个人 。
元凤甚是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为躲避追问,乔喜干脆挣开捏住自己后颈脖的手,朝对方衣襟里钻。
无常任由这只落水鸟打湿了胸前的衣衫,以眼神询问元凤:你不管管?
元凤则回:无能为力。
无常:“…………”
四周云团不知何时消散,只余一层淡薄的水雾,模糊了水面。
“这是快到了吗?”元凤问。
屃遗眼睫垂了垂,回:“不是,真正的难关——来了!”
难关?什么难关?
乔喜从衣襟里探出头,豆大的双眼往前看,出声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