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晖州东方的天空阴云蔓延,光线昏暗,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东街尽头是条死路,北西南两面皆是一家酒楼的地盘。酒楼三面的屋檐上,一群弩手早已暗中蛰伏,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北楼二层,尹蕖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窗外的柳枝摇摇曳曳。与她同桌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个散发男子,身着深红色箭袖皮革衣袍,年纪有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背后不知斜插着什么兵器。另一人是与尹蕖欢一般年纪的少女,编着俏皮的发辫,腰上缠着一条鞭子,时不时还望一望楼下的街道。
发辫少女问道:“小姐,你要杀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
尹蕖欢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不急不缓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散发男子惊讶道:“什么样的女人?用得着五毒帮和转生堂联手?”
“我也说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不是寻常人,留着她的命对我没有好处。”尹蕖欢放下酒杯,“她与她的御史夫君出现在我家花宴上,我几次派人跟踪都不了了之。今早我派去的家奴回报,说他们住在一家客栈里,那个女人送走了何大人夫妇,自己却带着丫鬟逛街。如果他们真是何大人的人,不应该与他一起走吗?他们继续留在晖州,只怕是另有图谋。”
发辫少女问道:“你确定她会来这儿?”
尹蕖欢道:“家奴说,她出门后走遍了东街的每一条路,不像是要买什么东西,她一直沿东询问,倒像是在打听什么。既如此,她最后一定会走到这儿来。”
发辫少女远望道:“是她吗?”
三人一齐看向楼下。一名女子身着雪白交领长袍,手握一把碧色长剑,气质清冷。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双耳坠着一对浑圆月魄珠。二人正向死路走来。
“梳溪剑!”散发男子惊呼。
尹蕖欢道:“你知道那把剑的来头?”
散发男子道:“那是天下第一快剑。当年玄玉门敬阳真人的师妹妙琳执掌着玄玉门凝雨派,那正是妙琳的剑。凝雨派去了乾曜城后就销声匿迹,今日此剑重出江湖,难道她与妙琳有什么关系?”
发辫少女道:“管她是谁,敢带兵器进我转生堂的地盘,我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散发男子却道:“不要轻敌,梳溪剑还在妙琳手中时,江湖中人只见碧色的剑鞘,从未见过剑身。”
发辫少女想不明白,问道:“为何不见剑身?”
短暂的沉默后,散发男子终于吐出四个字:“未见,已死。”
窗口吹进一缕阴风,发辫少女连呼吸都停顿了。
尹蕖欢面无惧色,轻敲三下窗棂,屋檐上的弩手都安装好了弩箭。
阴云紧锣密鼓地聚集,欲将天穹压下来,光线又暗了几分,人们的视野不再清晰。
街上,茶摊的几名客人手端茶碗目露凶光,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卖猪肉的屠户不再叫卖,而是把手伸进铺在最下面的肉皮里,挑扁担的货郎也不再吆喝,而是驻足回头,注视着身边的风吹草动。这些,若愔都看在眼里。
杀气压迫,危机四伏。
心字皱眉道:“姑娘……”
若愔悄声道:“我也察觉到了。”
四周一片静寂,柳枝一动不动。突然传来两下敲窗声,屋檐上的弩手听到暗号,霎时间万箭齐发,弩箭如急雨般飞落。心字双手捏诀施展灵力,随后撑起一道青色光罩,将若愔护在里面。
心字道:“姑娘小心,箭上有毒!”
只见弩箭都被光罩弹开,无力地散落在二人周边。在场无人不惊,尤其是楼上的三人,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如何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尹蕖欢惊道:“那是法术?那小女孩不是凡人?”
心字撑了一会儿,见弩手没有了弩箭,便收了光罩,随即脚下一踩,青光一闪,落在地上的毒箭都腾空立起,心字手掌推运灵力,将毒箭环拢在周身,双臂突然一挥,将毒箭一一还给了屋檐上的弩手。
檐上数百弩手还来不及惊慌失措,就已全部中箭身亡,楼上三人再也按耐不住,一齐下了楼。尹蕖欢扭着腰走到街上,看见若愔板着一张冷脸便笑道:“花宴上,夫人在御史大人身边可谓是千娇百媚,怎么见了我,就冷如冰霜了?”
若愔道:“我说呢,一个文官的女儿怎么如此娇纵跋扈,原来是背后仗着江湖势力。”
发辫少女道:“少废话!你今日进入我转生堂的地盘,就别想活着出去!”
发辫少女抽出腰间长鞭,“呼”地一甩,抖出两个圈来,要将对面二人的脖颈套入其中。只听“刷啦”一声,若愔梳溪剑出鞘,眨眼间碧芒几闪,长鞭就被削成了八.九段。
发辫少女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长鞭已经只剩手柄,她气恼道:“你……”
尹蕖欢不想再等,大喊一声:“给我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