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曜城,仙藻宫。
元澈悬着狼毫笔,透过冰凌纹的窗子看外面阴影点点飘落,墨汁坠在宣纸上,成了一个炸开的黑点。窗外大雪纷飞,刚过五岁生辰的他,写着皇兄布置的功课,但思绪早就飞到窗外了。
正月里一直下雪,他希望雪快点停,这样就可以去院子里玩了。
庆妃放下针线,拿着刚缝制好的虎头帽对元澈道:“阿澈,过来试试!”
元澈把虎头帽戴在头上,庆妃慈眉善目,怎么看都觉得他可爱。
元灏已经凝视弟弟半天了,他知道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心里在想什么:“正月里天气愈发寒冷,正好母妃给你做了虎头帽,等你写完字,我就陪你去院子里打雪仗。”
“真的吗?”元澈听见可以出去玩,又走回案前,迅速写起字来。
庆妃与元灏闲话:“都是我不好,阿澈早到了让太傅管教的年纪,却只能与我关在这宫里,一天一天地挨日子。幸好有你,还能教他一些。”
元灏道:“禁足过后就是春猎,儿臣必定想法子在众皇子中搏一个名头出来。”
庆妃把元灏的手放在自己双手中,轻轻拍抚道:“嫡出的二皇子才智远不及你,可宫里人最擅长见风使舵,他们视他为未来太子,巴结讨好的事屡见不鲜。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别的皇子应有的待遇,你都没有。你想与他们争抢,并不是为了夺取太子之位,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母子三人寻一条活路罢了。”
“母妃怎知,我心中不念太子之位?”
庆妃缩紧了瞳孔:“万万不可,尹家权大势大,你若卷入纷争可不是容易抽身的,母妃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安无事。”
元灏想与母妃争辩,降生帝王家,谁能全身而退?争斗就是唯一的活法。可他想起昨日.逼问母妃红梅树的来历,惹得母妃震怒,弟弟落泪,喉中便一阵哽咽,他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再伤母妃的心了。
他转头看向元澈,那孩子没有写字,而是用笔在纸上画着圆圈。
元灏走到他身边,元澈吓了一跳,一只小手赶紧把那张纸藏到了身后。
在元灏眼中,那只是孩童拙劣的小动作,他伸出手对元澈道:“拿来。”
元澈眼见瞒不过,才犹豫着把那张纸递给了皇兄,双唇嘟囔道:“皇兄教的字,我已经写完了,我是写完了才画的……”
元灏看见那画上画着三个小人,一个人很高,有着长长的头发,脸上一道向上的弧线,是个笑脸,另一个人更高,脸上弧线却是向下的,最后一个人最小,还没来得及画完。
线条分明有序,连接处细致,没有失误突出的地方,画面布局平均,三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大致一样。
元灏又拿起他写的字。每一笔长短的不同,每一笔的位置结构,元澈都控制的很好,认真记在心里。
元灏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丑字,不禁在心中赞叹起弟弟,他写字的天赋要比自己强了太多。
庆妃凑过来,看着拿在元灏手里的字,喜道:“阿澈第一次写字就这样好看!与你写的一样呢!”
原本忐忑的元澈听到母妃的赞许,自己的字竟然写的与皇兄一样好看,不由得害羞起来。
元灏没有再问字的事,因为弟弟的字已经无可挑剔。他的心思却放在画上:“阿澈喜欢画画吗?”
“喜欢!”
元灏回想道:“当今相国之子名叫苌甫英,比我年长一些,他自幼身体孱弱,见风就倒,乾曜城的世家子弟没有几个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他的画却是人手一幅挂在家里,每有新画,买主也是争先恐后赶着去,生怕别人抢了先机。花鸟山水人物无一不精,皆能写意传神。阿澈若能得这样的名师,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等到禁足一过,我就去相国府与他详谈。不知阿澈可想拜到他的名下?”
“阿澈想画出更厉害的画!阿澈要拜师!”
元灏笑了,他仿佛看到弟弟眼中藏着一个瑰丽缤纷,色彩斑斓的世界。
“见风就病,还是算了吧,可别把病气过给阿澈。”庆妃眉头紧锁。
“无妨,不是过给人的病。”
庆妃却把元灏拉到一边低声道:“皇子不可频繁出入朝臣府邸,即便是习画,也难免被人构陷,说皇子暗结党羽,居心不良。”
“世人皆知苌甫英痴心于画,身体不好,哪有翻弄朝堂风浪的本事?相国大人三朝老臣,一直得父皇器重,没有周旋朝野的智慧,哪能连任三朝?”
元灏心中开始不赞同母妃的想法了。宫中人人做事皆要防备被人抓住把柄,但也失去了大展拳脚机会。母妃在宫中活的小心翼翼,万事只求平安,元灏却不愿耽误弟弟的才能,执意想去相国府见一见苌甫英。
也是从这件事开始,元灏下定决心,一有机会降临,自己把握便是,切勿再说与母妃听。
***
尹皇后立在一只金笼前,笼中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