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霍酒词坐着马车回到侯府。
去往惊春院的路上,她在脑中回忆孙牟说过的话,从进货到刺绣到制衣,期间要做的和该注意的,她都一一了解清楚了。
听了一下午,她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为何桃夭布庄的人流会比其他布庄差。一来是定价高,以成本四倍定价,实在是高了;二来,孙牟挑选的布料和刺绣图案全都偏老气。
怪不得店里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光顾。
“少夫人。”突然,有人从旁走来,站定后一直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面容。
“你是?”霍酒词偏头打量来人,是那晚扶纪忱进房的小厮,她记得。
“小人池渊,是公子的随从。”池渊老实回答,头还是低着的,“公子今晚留宿在未央院,不回了。”
“嗯。”霍酒词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踏入院门。纪忱昨晚留宿未央院没派人来说,今晚却派人来告诉她,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洗漱过后,她独自一人躺在宽敞的床榻上,紧紧拥着崭新的锦被。
出嫁前,她想过许多与纪忱婚后的事,春来泛舟湖上,秋来赏月花间,她赔他念书,他带她逛夜市。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想象。
清晨。
霍酒词早早醒了,便在昨晚,她做了决定,去未央院见画眉一面。
“小姐。”片刻后,夕鹭捧着洗漱用具进门,不快道:“奴婢听人说,公子今早去工部当差了。”
“他有上进心是好事。待会儿我们去未央院瞧瞧。”霍酒词接话。
纪忱是工部侍郎,且是最年轻的工部侍郎,婚假内便去当差,想来是工部事多。
她琢磨着,他不在也好。
“去未央院?”夕鹭走上前,不解地瞧着霍酒词,“小姐真要去见那个眉娘子?”
“嗯。”霍酒词一瞬不瞬地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不会有人喊她“渝州第一美人”,常有人说,她的长相明艳却不俗气,鼻子比一般女子高挺,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一瞧便是正室长相。
“正室长相”是个什么模样的长相,她不懂。她瞧了自己十多年,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特殊的。
“我和她都是纪忱的内眷,不和总归不好。”
夕鹭不满地撇撇嘴,顺手将霍酒词散在背后的长发挽起,“按奴婢说,小姐不该去,应该等那通房自己过来。”
霍酒词微笑道:“就当是走走逛逛吧,反正我们俩对侯府还不熟。”
简单打扮后,霍酒词换了身浅蓝色的轻纱常服,怎么瞧怎么温婉。
未央院就在惊春院旁,没几步路,近是真近。
夕鹭的脸自打走出屋子便没放晴过,阴沉沉的。
这时,缥碧正在院子里打水,见两人过来吓了一跳,“嘭”,她手中的木桶一下子掉在地上,溅起一大滩水花。
前两日,她被罚掌嘴三十,嘴巴都快打烂了,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十分吃力。
“如奴,如婢,见个,少,夫人。”缥碧不甘不愿道,由于嘴巴肿胀的缘故,她说话漏风,听着略微喜感。
夕鹭笑嘻嘻地瞧着缥碧,心里高兴得跟烟花炸开似的。
“缥碧,画眉这会儿可是起了?”纵然缥碧说话的模样甚是滑稽,但霍酒词并没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意,神情淡,声音也淡,几乎听不出情绪。
缥碧愣了一下,眸光不住闪烁,她心道,今日公子不在,少夫人这会儿过来,莫不是要拿他们家娘子开刀。“回,少夫棱,话,公子,昨夜,流苏,眉娘子,昨儿碎得晚,没起呢。”
霍酒词微微蹙起眉梢,她听得出缥碧话中的意思。心里头不舒服是一回事,她还不至在面上表现出,“你去喊她起来,我要见她。”
“这……”缥碧自知说错话,为难地搅着双手。
“缥碧,我起了,你在哪儿?”忽地,屋内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带着晨起独有的软糯味。
一听画眉的声音,缥碧的面色当即一白,“请,少夫人,去前厅,先坐着。奴婢,去喊娘子。”
霍酒词坐在厅上,暗自将未央院与惊春院做了比较。未央院就两个屋,一个主卧,一个偏房,院子也不大,两丈见宽。
只住她们主仆二人,倒也不算小了。
再看里头的布置,布置倒是用心,用的桌椅灯盏全是上等货。
那两人还没来,夕鹭忍不住凑近霍酒词耳畔,好奇地问道:“小姐,你今日过来,是不是打算给她个下马威?”
霍酒词侧脸,“不是。我来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想知道,画眉为何让纪忱这般痴迷。
“哦。”夕鹭直起身,面露失望。
“哒,哒,哒”,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进来一个身姿纤细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衫子,面上略施粉黛,柳眉杏眼,鼻子小巧玲珑,最显眼的便是那双眉毛,天然无雕饰,细长微弯,偏生妩媚,瞧着像是画出来的。
画眉穿的衣裳布料霍酒词在布庄里见过,水绡,八十八两一匹,贵得很。
从衣裳到未央院,看得出,纪忱对她是真上了心的。